黄善玉(21岁,会计)的童年在混乱与困惑中度过,提到最深刻的童年记忆,她能想到的是父母之间的争吵以及在警局留宿。

她回想过去,怀疑父母可能有抑郁症和自杀倾向。她说,争吵在家中是家常便饭。每当父母发生争执时,她和兄弟姐妹就会躲进房间,等待冲突平息。随后,父母其中一人会带着孩子们前往警局,为另一人立案调查。在她的记忆深处,无数童年的夜晚是在警局度过的。她甚至分别获取针对父母的个人保护令(Personal Protection Order)。

从小不知何谓“正常家庭”

疲于争吵和憎恨彼此的父母,哪里有时间照顾孩子和家庭呢?从小,黄善玉几乎就在“放养”的状态下长大。上幼稚园时,她经常看动画片至凌晨;小学时期更是玩游戏至次日清晨,有时甚至不睡觉就去上学。幼儿园老师多次送她回家,因为父母忘记去接她。家中有时候连饭菜都没有,中一时营养不良的她,体重比标准低了10公斤。

对爱的渴望让她不时产生自残想法。她说,上体育课时,她甚至希望自己可以摔到头,这样说不定有人就会关心她了。

小学五年级第一天上学前,母亲突然病情发作,一边朝她挥刀,一边威胁杀死她,她便慌忙逃出家门。11岁时父母离婚,却依然同住一个屋檐;13岁时,她亲眼目睹母亲在家中自杀的场景,并和兄弟姐妹共同料理后事,因为父亲不愿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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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母亲离世前,她从未发现自己的原生家庭有任何问题。“我晚上常常感觉这个家糟透了,但白天吵架外,也有温馨瞬间,仿佛正常家庭一样。而且这是我唯一从小长大的家庭,我怎么知道‘正常家庭’是怎样呢?”

那个家再也回不去了

母亲过世后,黄善玉没有哭。从三四岁起,父亲就和她说,哭是脆弱的表现,这是她早期核心记忆之一。

父亲的性格愈发怪异,不仅向她的朋友散播她染上毒瘾的谣言,看到她自残的疤痕时甚至说:“你喜欢画画就画多一点”。因母亲去世,她去心理卫生学院接受治疗,父亲却称她是“疯子”。

在葬礼上,她结识了母亲生前的朋友。她们不仅陪她去做心理辅导,每周还数次请她吃饭,并为她买好足够维持一星期的肉干、麦片和美禄。她的体重逐渐恢复正常。辅导员却在谈话中,细心察觉到种种“警讯”,并通知社会及家庭发展部(MSF)介入评估。最终,黄善玉只知道:她再不能回家了。

去哪里?几经辗转,2018年,她终于来到了清晨之光治疗收容所(HCSA Dayspring Residential Treatment Centre)。

在这里互相扶持收获关爱

“我不要去!”黄善玉早已习惯自由的生活方式,严格按照时间表的规律生活,让她最初感到无所适从。不过,短短两个月,她就融入收容所的生活了。

“我在这里认识了许多女孩,大家都有各自的问题,但我们彼此扶持。有时候,当你去帮助别人时,自己的问题仿佛也能暂时抛诸脑后。”她们有时也会尽力帮助这里的员工和老师,因为理解他们的辛苦。

在这样的一个个房间里,有很多充满回忆的快乐瞬间。(萧紫薇摄)
在这样的一个个房间里,有很多充满回忆的快乐瞬间。(萧紫薇摄)

在收容所里,黄善玉感受到了友情和关爱。她说,大家经常会互相写鼓励纸条。尽管时间表十分严格,晚餐和读书时间结束后,以及熄灯前的短暂时光,几个人还是会围坐在一起,听音乐、玩卡牌游戏、聊天。在假期时还会互相涂指甲。

收容所的少女为彼此留下充满鼓励的“秘密留言”。(萧紫薇摄)
收容所的少女为彼此留下充满鼓励的“秘密留言”。(萧紫薇摄)
在学习室的桌上,少女们除了写下鼓励的留言,也积极地“创作”。(萧紫薇摄)
在学习室的桌上,少女们除了写下鼓励的留言,也积极地“创作”。(萧紫薇摄)
职员会为少女们留下暖心鼓励话语。(萧紫薇摄)
职员会为少女们留下暖心鼓励话语。(萧紫薇摄)

“有一次,我们这里的一位老师要结婚了。结婚前,我们帮她涂了指甲油。”

黄善玉记得,每逢星期六,早餐必有柠檬三文鱼。“起先,我们很开心能吃到三文鱼,不过在八九个星期后,大家看到三文鱼的第一反应却是:我们能不吃这个了吗?煮饭阿姨打趣说:我花大价钱买的三文鱼,你们还不快吃?大家就像是一家人。”

她坦言,虽然比起许多孩子,她们可能错过了很多,但她也在收容所里收获了友情、关怀与爱。

在收容所里,黄善玉收获了友情、关怀与爱。(萧紫薇摄)
在收容所里,黄善玉收获了友情、关怀与爱。(萧紫薇摄)

除了快乐瞬间,这里也提供帮助少女个人成长的课程和工作坊。这些课程涵盖情绪管理、行为礼仪以及社交能力课程等多个方面。在众多活动中,黄善玉最喜欢“正面意象(Positive Imagery)”。在这个环节中,少女们围成一个圆圈,在一个特定题目下展开畅想,如“梦想假期”“梦想婚礼”等,会具体到蛋糕上蜡烛的颜色,一步步从细节开始构建这个梦。

这些丰富多彩的活动,让黄善玉逐渐变得更自信,对自我和自己的情绪有了更深入的理解,负面情绪也渐渐明显减少了。此外,收容所里严格执行的时间表,也在潜移默化中培养了她的时间管理能力。更重要的是,这里孕育了她第一个坚定的人生目标:做一个好人。

收容所里有“积分换礼物”制度,若表现出色就能获得积分,凭积分就能换取柜内礼物。(萧紫薇摄)
收容所里有“积分换礼物”制度,若表现出色就能获得积分,凭积分就能换取柜内礼物。(萧紫薇摄)

让她们重新过上理想的生活

自2020年离开“清晨之光”后,黄善玉加入了其校友组织Owena,并连续四年担任领袖职位。即使日常事物再繁忙,她依然坚持帮助面临困境的“校友”,并不时组织团建活动。这一切的动力,源自她对这里的感恩与热爱。

黄善玉说:“清晨之光帮助了我很多,让我得以离开家,成为更好的自己,也不再孤单。现在当我遇到困难,我有治疗师和朋友陪伴身边,我充满感恩。”

黄善玉最想做的,是找到足够的赞助人,让那些曾亲口说过想上大学却未能如愿的少女们,有机会实现读大学的梦想。(萧紫薇摄)
黄善玉最想做的,是找到足够的赞助人,让那些曾亲口说过想上大学却未能如愿的少女们,有机会实现读大学的梦想。(萧紫薇摄)

黄善玉的志向,简单却伟大,她希望这里的少女能有和其他人一样的机会。

“我们的少女们,机会比普通家庭的孩子少,也缺乏家庭的支持,甚至可能面临更多身心困境。她们可能须要打几份工维持生活,也可能负担不起心理治疗的费用,能顺利中学和理工学院毕业已经是奇迹,能上大学更是一种奢望。我希望通过自己的力量,让这些曾被剥夺美好生活的少女们,重新过上理想的生活。” 

她顿了顿说,她最想做的是,找到足够的赞助人,让那些曾亲口对她说过想上大学却难如愿的少女们,有机会实现读大学的梦想。

目前,Owena共有51名校友。

住宿管理经理郭宛凌说,清晨之光治疗收容所关爱曾遭受虐待与忽视的少女,为她们提供一个安全的环境,让她们疗愈心灵、重拾力量。(萧紫薇摄)
住宿管理经理郭宛凌说,清晨之光治疗收容所关爱曾遭受虐待与忽视的少女,为她们提供一个安全的环境,让她们疗愈心灵、重拾力量。(萧紫薇摄)

清晨之光属下的治疗寄宿之家住宿管理经理郭宛凌说,收容所关爱曾遭受虐待与忽视的少女,为她们提供一个安全的环境,让她们疗愈心灵,重拾力量。她建议这些少女不要怕寻求帮助,社会支持在身处困境时极为重要,能在关键时刻为你给予力量和帮助。

清晨之光治疗收容所正积极招募义工及接受捐款,感兴趣的公众可浏览网站了解详情。

生活遇到困难,可拨以下热线求助:

  • 新加坡援人机构(SOS)24小时求助热线:1767

  • 关怀短信(CareText):91511767

  • 心理卫生学院:638922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