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走廊的风沿着窗缝溜进来,拂过衣角,翻动半页习题纸,像是提醒我,又忘了些什么。

课间的10分钟,我总习惯望着草稿纸的边缘出神。那些歪斜的数字仿佛正在被时间轻轻抹去,也像有人在耳边低声叮咛:“别再回头了。”可目光,终究还是有自己的路要走。你站在前方,与人交谈,神色安然。我撑着下巴,假装看向对面墙上的海报,余光却悄悄卷进人群,将你浅浅收住,像藏着一小段无人知晓的旧旋律。你手上拿着笔,似乎在比划着什么,我甚至能猜到你说话时那个轻微侧头的动作。是啊,我曾无数次看过你说话的样子,如今却要装作第一次遇见。

我一向擅长自说自话,也擅长若无其事地收拾情绪。在你出现的每个瞬间,我都演得像个旁观者,疏离、平静,甚至带着点笑意,仿佛那些刻进日常的习惯早就随风而散。只是有时候,手指还会不自觉地翻开那一页你写下备注的作业纸。你的字迹早已被时间淡去,可我记得你写得快的时候,笔尖常常划得很轻,就像说话时偶尔压低嗓音那样,不动声色,却总让人分心。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再看我了。我们之间只剩下沉默,像是每天下午第五节课后走廊上的光,明明照着同一块地砖,却不再碰面。

人总是这样,明知故事已落幕,却还是忍不住在下一页空白上写下一个问号。不是想再开始,只是还没学会彻底告别。你换了新的鞋带,我第一眼就看见,却装作根本没注意。你上次带的蓝色水壶,已经变成了黑色;我知道你喝水总是喝得很快,然后皱着眉说太热了。这些细节一点意义也没有了,却仍悄悄地在我脑海里重复着,好像我还没有完全放开那个曾经被你轻声呼唤过的自己。

你离开的那天,天很晴,阳光从教室窗户斜斜洒进来,把课桌照得发亮。你收拾东西的动作轻而迅速,就像从一段不再合适的节奏中抽身,不带一点犹豫。我没有挽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只是站在原地,看你越走越远。那些未说出口的,后来全变成了习题册背后的潦草句子,一些莫名其妙的标注,一些连我自己都看不懂的字母组合。可能那天的阳光太亮了,连心里的影子也显得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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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学会了绕远路,学会了在朋友说起你时只是笑笑、低着头喝水,或者借机翻找笔袋,像在确认什么,又好像只是漫不经心地整理。其实我心里清楚得很,所有故作自然的行为,都是努力维持平衡的演出。我甚至会在午后的自习课上,看着你隔着两排背影走向讲台,然后对自己说一声“这不重要”,再低头继续写字,写得很用力,好像这样就能把你从心里一点点擦掉。但我确实安静了许多,真的。日子像一张又一张印着日期的练习卷,有序地铺展开来,错题本上再也没有和你有关的笔迹,走廊也很少再有交集。

只是偶尔,在光影斑驳的楼梯转角,在风吹乱课本的一瞬间,我还是会忍不住抬眼,朝那个再熟悉不过的方向望去。不是为了等你回头,也不是因为期待些什么,只是旧习难改。你早就走远了,走得毫不犹豫。而我,还站在旧时光里,朝你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又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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