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说,我是七月末尾出生的宝宝。彼时裕廊住家装修中,她总是操厝劳工、跑里忙外,也难怪我比预期早两三天抛头面世。她爱说,如若没有这里蹦跳、那里敲打,或许我本就乖乖八月出产。屈指一算,不对啊,我乃廿八日生,再多几日也越不过鬼门关。世间有闻,七月婴儿长有阴阳眼……见鬼才怪。我这个后生囡仔倒因而养成了看鬼马戏听鬼吼叫的习癖。
Golden
外婆老家对面有一家旧戏院。小时候去他家不怎么留意它,毕竟仅剩昔日大名镶嵌小楼门面。外婆生前身兼多职养育二女,晚年又带着三孙,估计不曾踏进对座戏院。倒是我妈不时忆述年少看戏吃kacang puteh,使我这个讨厌豆食的后生仔也想尝回那般古早戏味。
外婆过身几年,老家转售小舅,戏院亦紧随着华丽转身。那时候去阿姨家时常往下望,旧牌依然。不改头不换面,连厅内座椅大致沿用古物,不知坐过多少左林右李,仿若浸汁过往,新兴戏片就能即刻入味。
之后年月,偶有对味的电影便入座此席,在市场及社会应允规范以外的粤语原音、书影配搭、老片重映等足成我时而途经的理由。看过的电影如魅影般幢幢重叠,忽悠不定,观众与回忆互为不可靠的幽灵。
戏院隐身的那栋建筑受了保留又通过集售,外婆老家竟在。戏院终究执笠,好像迟早的事,见惯不怪。少了附身之地,精神落荒难逃,杂锦豆咸甜味四窜,座椅咿呀咿呀闷响,那些吃风的日子仿佛仍触手可及。
此刻仅余黄金,如同初识那刻。
Kapo
大成一带有多栋工业大楼。高中时去大成上作词班,就在地铁站斜对面的其中一栋里。倘若不知所向,人很容易迷葬此钢骨水泥之沼,遑论上门隐匿的音乐学院。华语流行音乐当时已渐退流行,然而还有人肯做肯说,自然也有洗耳恭听的。
之后,除了陪同我妈买保健品取衣服选家私,自己从未擅自前来这里。
大成十年如一,工业大楼依旧,不减反增。这时是周末趴吸引我去探索另外两栋楼,齐唤嘉宝工厂。以为岛国所能供给的秘境莫过于工业顶楼咖啡厅,怎知此楼间隙夹缝落脚大小铺头——二手唱片、麻将台、古玩古着、可爱小废物、卡峇雅、纹身修甲、花艺陶艺等如数家宝。每过一个玄门关都有奇声异事来相接。
众租户齐办大趴,有机整合,无须地主房东政府介入,或更能痛快一番,在规训以外的以外。
地层车库用木箱搭起临时舞台,再架上乐器音响设备便能唱奏。没有安检没有分贝限制,唯有老早坐镇的众神保庇四海,看顾表演者与观众享尽全程。恰是七月初二,只不过唱的不是苦情戏曲芭乐演歌,第一排也没空着,反是奏起酷炫摇滚躁动庞克。仿佛如此,独立出窍的灵魂才能感化为二十一克的人体归属,即便仅存一刻。即便不过浪漫构想。
我只不想这些过了,就好像不曾存在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