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曙光照耀在海面上,海水映出一道道金色波浪。

海上的日出,日复一日,从未停歇。打渔的人们却一波又一波,好似浪边的沙滩,每每都被海浪打得退缩。渔村里的人越来越少,有的选择进入城市,有的被大海吞噬,有的却依然挣扎地坚持。

那是秋日的第一阵风,将村子吹了个透心凉。落叶洒满了整个沙滩,远远地看上去像是一条红线浮在海面上。屋顶上也铺满了棕色的枯树叶。村子里的空房子早就没有人打理,布满了沙子和泥土,也尘封了童年时的喧嚣。我如同往常一样,坐在家里唯一值钱的轮椅上,抱着从市场买的蔬菜,回到那个看起来稍微像样一点的房子里。从前的茅草屋,有了市镇政府的帮扶,也改成了瓦顶砖房。看起来,日子也越来越有盼头。秋日,堆积在门口的落叶仍没有被清理,积成一堆在门口。紧闭的大门内,也没有扫帚洒扫的声响。我叩门,轻声地问:“小弟,你回家了吗?”

小院子里回荡着这句话。许久都没能听见回答。想着他最近常常外出,我起初并没有过多地在意。屋里一进门的厨房,台面上格外的整洁,扫帚还摆在角落里,与院子。顺着阿弟不久前在墙边做的木扶手,我依次拨开了厨房两边的门帘。果然,床榻和客厅也整洁如新。我把菜从篮子里掏出来,准备做饭。正要拿出两双新筷子,眼角瞟见了那堆杂物里的船桨,不见了踪影。我的心忽然揪了起来,似是想起了什么,急忙朝着海边去。我这时的心声若是能传播,“弟,你在哪儿啊!”——这句话必然能响彻整片海洋。转着轮椅的手臂开始隐隐发酸。我却片刻都不敢停歇。

我找遍了村子所有街道,只剩下,那最后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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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边的沙滩上,他留下了一封信,塞进了玻璃瓶里,将玻璃瓶埋在了我们常去的树底下。这是一个约定,一个“如果你有秘密,就埋在这棵椰子树树下”的约定。独一无二的划橫,只一眼,就认出了它。正如他当年找到了我一样。

“哥,我今年18岁了。你也是这个年纪和父亲外出航海的。若我一辈子守在这个小院子里,怎能甘心呢?这么些年,你一人份的补助金和积蓄,都花在我身上了。你总说,我就是你的双脚。这次,我想替你闯。希望你能原谅。”

过往的伤疤被揭开,我心里涌起一阵阵刺痛。从前的我们也是仰仗着这片汪洋生存着的,见过它最美的模样。我紧紧攥着那张纸。可那次的亲身经历让我明白大海的残酷,依靠着轮椅生活,又如何能眼睁睁看着他冒险。可如今坐着轮椅的我,又有什么能力养家呢?反复无常的命运里,一家人总是相互牵绊。阵阵忧思幻化成海浪,回响震耳欲聋,只好默默祈祷,来打消这无能为力的顾虑。

许久,我耳边隐约传来声声回应。那日航海,父亲临死前的话语在我耳边反复回荡,“孩子,别怕。我们会回家的。”面对海洋下达的考验,我们都以生命迎战。

那日的日落来得格外地快。我就这样在岸边的树旁守了一天。白天的海风吹向陆地,带着淡淡的苦涩和咸咸的哀愁。凋零的落叶像思念、像遗憾、像埋怨,更像一场无声的告别。我却无法站起来抓住它。日落拉长了我的影子,我打算做最终的告别。我俯下身子,从泥土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沙滩上,我写下了“早日回家”。我将心愿写在沙滩上,如同我们小时候那样,希望海浪能伴着星星和月亮,将我的愿望寄给他。

待到下一个朝阳,愿他能平安返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