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是人们多么习以为常的事物。不过在我这,它是一种可贵的日常。听雨,尤其在一个缓慢的下午,或是在旅行的日子中遇到一场雨,是从重复生活中出逃的符号。

最近,城市又开始下雨了。每年这个时候,雨季都会悄无声息地到来。有时,雨淅淅沥沥地下着,连带着微风一起,在空中涌动。拂面而来的凉意总会扫走心中的阴霾,提醒着人们本该轻盈而透彻的生活。有时,雨会变得狂野,它吹起城市边较为矮小的树木,像是要带走他们的躯体。一般这时,我都会躲在高楼里,透过窗户看着眼前的情形。

站得越高,雨的形态也会变得不同。之前住在九楼,下暴风雨时,雨总会击打窗户,劈里啪啦地落在眼前,划过玻璃蜿蜒而下。隔着窗户栏杆看去,窗户像一张流泪的脸。每次看着这般情形,我总会觉得莫名的忧伤,仿佛被困在一座潮湿的监狱里。现在搬入二十二楼,不知是高度还是角度原因,下雨时,雨水不再碰到窗户玻璃了。即使是暴风雨,雨水在高空被风吹散后,宛如一团丝绸般散开,亦如我期待已久的一场雪。外面茫茫一片,将咆哮的风雨关在了另一个世界。我透过房里的窗户打量着一切,置身事外。

我想起了那几场忽远忽近的雨,无论时间如何篡改着我的记忆,它们还是永不终结地下着。年幼时的雨,如同一场游戏。首先要学会耐着性子,等待铃声和雨声一起响起。再跑到校门口,从一排排彩色蘑菇般的伞顶中,找到一把墨绿色的长柄伞。站在伞下的有时是爷爷,有时是妈妈。他们会带着一把小伞和一双拖鞋。撑起小伞,脱下白色校鞋,童年的快乐就得以换上。有了这两样,回家路再也没有任何的威胁了。空气里混杂着泥土潮湿的味道,令人贪婪地呼吸着,拥抱着一个雨天的悠闲自得。

青年时的雨,是一段倾斜的保护。他总是会带着一把大伞,在下雨天护送我回家。即使两人有两把伞,但其中一人总会心照不宣的把另一把收起。外面大雨滂沱,一把大伞足以撑起两人的晴朗。雨水落在伞上发出柔和的声音,紧贴着左肩传来的温度,世界在那一刻被缩小到只剩这方寸之间。此刻是需珍藏的瞬间,他也默契地放慢脚步,跟随着我的步伐。后来,雨停了,雾气也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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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年后的雨,是一次安静的洄游。它让人褪去在城市中生长出的鳞片,游回那片小小浅滩。那次回老家过年,见到了许久未见的亲戚,其中包括三姨。三姨补充了妈妈空缺的那段日子,所以即使多年未见,和她相处总是多了一层亲切感。下雨时,我坐在她的电瓶车后躲在雨衣里,透过后视镜看向雨里的我们。风呼呼地刮过,吹着雨,落在雨衣上留下渺小的声响。三姨在这会儿晃晃悠悠的嘱咐,像极了那年她领着我前往机场启程。

雨季,又是一场雨,它洗刷了大地、滋润了树木,无数的生命得到了饱满。一切看似未变,一切也在继续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