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1981年自新加坡负笈台湾大学中文系,第一位结识的老师是吴宏一。那天马来西亚同学李汉国随我到老师府上拜访。梁荣基先生早年到台大中文系取得博士学位,他知道我将赴台求学,托我携来书札并转达问候之意。梁先生任教于新加坡教育学院,每次相遇几无例外都会问,还去拜访吴老师吗?李汉国毕业后在温州街经营一家书店叫“汉府”,专卖从大陆走私来的书籍。后来他离开台北,我和他便失去联系。
彼时我32岁,在德新中学执教七年竟意外得此机缘飞来读书,既珍惜又忐忑。班上男同学叫我老大,女同学叫我大哥,而我在知识上是落后的,或者说,没赶上我这个年纪应有的水平,一篇明清小品拿来断句,也进入雾里百花盛开之间才走出岔路。有幸碰上吴老师教我大一国文,大一读明清散文。记得吴老师曾考一考班上阅读古文的能力,卷子发回来,吃一惊,完了,犯小学生错误,怎么读中文系?吴老师有时跑野马说话很直率,曾说,某散文家做我的学生我也不想要。我岂不是朽木不可雕?吴老师却像是未曾有过那样尴尬的事发生过,仍和颜悦色,课堂上不施压力,没有刻板的鞭策,我这才放下心来学习。老师的讲解颇注重虚字的作用,我渐明白,学习古文的关键在于对虚字的把握:活用其词性的变化,无义或有功能,都影响到语调、文气以及对句子的表达;虚字的使用甚至影响全篇气势、能量与力度。毕业后我与老师时有来往至今四十余年,亦师亦友,情谊浸厚。我爱护这样的师生关系,后来领会于心,原来是有个缘故的。
台大中文系打开我的心灵窗户
后来遇见的老师渐多,请益愈频,我更明白,老师辈对“不足”甚至是“错误”的理解与包容是学养的一种体现。因此我相信,中文系的学问是可能、也应该融入日常生活,体现为精神气质,一种人文情怀。诸位老师的榜样,悄悄在心坎里升华为信念和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