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尔学堂”,我嘟囔一声,仰头倒在后座,享受暂时的休憩。这是凌晨六点,我搭伦敦的早班车抵达剑桥,走出窄小车站,一头钻进出租车,宿醉令人疲倦不堪。但,车没动。“克莱尔学堂”,我又大声说了一句,以为他没听清。与东京一样,剑桥的出租车司机也多是老者,白发苍苍或头发稀疏,威严与慈祥并存。

车仍未动。大概我片刻从晕眩中清醒,意识到此,拍了拍驾驶座。他转身看我,一张椭圆形的脸,鹰一样的鼻子,眼神平静,像是一部老电影里的管家。“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个词”,看我一脸茫然,他加了一句,“Please”。

是的,得体的表述应该是“Clare Hall,Please”。收到我的歉意之后,发动机启动了,他的冷峻也退隐了,开始絮絮叨叨。1979 年,他刚从波兰来到英国,要努力学习这里的一切,包括无处不在的Please。我猜,他是那一批东欧移民之一,一心逃向一个新世界。意外的,他让我想起石黑一雄笔下的老式英国——一股落日余晖。这也是吊诡的一刻:在这个也曾饱受折磨的波兰人眼中,我也是某种新型的野蛮人吧,对传统、习俗缺乏体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