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梦中,他看到梁启超来到病床前,手提自己的头颅。梁说,自己已在流亡中被杀,前来作别。在升天途中,还曾遇到唐才常与谭嗣同。他们相拥痛哭,追问彼此状况。梁对两位更早牺牲的挚友说,他们付出生命的追求,在后辈革命者眼中,已一文不值。在说话时,梁的头颅一直靠着墙,墙面鲜血模糊,擦眼一看,原来是一幅中国瓜分图。

在《病中纪梦述寄梁任父》一诗中,黄遵宪以这样的梦境开始。它该作于1904年,很可能是黄遵宪写给梁启超的最后一首诗。他们的友谊自1896年起,48岁的黄遵宪在比他年轻23岁的梁启超身上,看到了未来中国迫切需求的精神与才华,成了这个年轻人最热切的支持者。这支持随着戊戌变法的失败,更为真切。梁启超流亡横滨,同样侥幸躲过一劫的黄遵宪则退回嘉应,他修建了人境庐,其风格正代表其国际化经历,一座玻璃窗两层小楼,屋内是维多利亚风格的家具,入口处是日本友人题写的匾额,院子里种了英国玫瑰与德国菊花。

但黄过不了陶渊明的生活,他一直忧虑着中国的前途。梁启超成为他未遂之志的替代者。在《清议报》《新民丛报》的文章中,他看到了一个思想迅速成熟、对中国影响力陡然增加的梁启超。自1902年再度恢复通信以来,信件也成了抒发他个人政见的最佳舞台,他谈论个人状况、最新诗作、对儒家的看法、对时局的判断,尤为重要的是,探讨到底一种怎样的政体适合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