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之水只有初中学历,后来却成为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她的经历曾被简化为“开过卡车,卖过西瓜”,自认准确的说法是:当过售货员,也当过司机。以她独特的经历,何以成为学者?这漫长的问学之道,值得深思。

此生与大学无缘,但扬之水走上自学的路,漫长的路途中不时出现指点迷津的师友。1984年春,新成立的光明日报出版社招聘编辑,录取的九人中有扬之水。编辑,自然要组稿;寻找选题,自然要海量读书。一年半之后,扬之水进入三联书店《读书》编辑部。顶头上司沈昌文是一位喜欢读书并且很会读书的人。《读书》十年,沈昌文对扬之水的奖励,是赠以她喜欢的书。而扬之水为组稿而读书,更是广结书缘。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如有恒心写日记,事后写文章,有时真能“手挥五弦”。扬之水在《读书》十年的日记,几乎有闻必录。她记录徐梵澄的故事,颇具魏晋风度。徐梵澄早年自费留学德国,五年后,战乱家毁,断了财源,只好归国,在上海与鲁迅相识。1948年到印度教学,1978年返回阔别三十年的家园。扬之水认识徐梵澄后,徐梵澄坦白而诚恳地说:“希望你能常来。我一个人是很寂寞的。”有一次说扬之水是他唯一能够谈得来的女朋友。徐梵澄说,他一生也没有匡世救国的心,不过求学问,求真理,一日不懈此志罢了。说起陈寅恪的诗,徐梵澄说:“精神之形成,吸纳于外,以寅恪之祖、之父的生平遭际,以寅恪所生活的时代,不免悲苦愤慨集于一身而痛恨政治,世代虽变,但人性难变,所痛所恨之世态人情依然。”扬之水带陆灏去拜访徐梵澄,席间徐先生一再对陆灏说:应该到国外去留学!陆说对美国没兴趣,倒是英国还有吸引力,“那么就到伦敦!一定去!这是此趟你到北京我的唯一劝告!”说着,一扬手,把酒杯都碰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