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溯二战前华人俱乐部 看华社开创辉煌来时路

醉花林有段郁达夫“醉后题诗书带草,花香鸟语似上林”的佳话。(图/李国梁提供)
醉花林有段郁达夫“醉后题诗书带草,花香鸟语似上林”的佳话。(图/李国梁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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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世纪中叶本地已有华商俱乐部,二战前后更是华商创会的繁盛时期。原为社交联谊而成立的会所,见证本地华商与精英商议国事、抗日救援,到后期赈灾募捐等领导华社的事迹。

30年前,“雅皮士”兴起追逐5C的热潮,以加入乡村俱乐部为荣,会费越高昂,越能凸显自己的身份地位。

二战前情况大同小异,少数人搭上海港城市的列车而致富。在人以群分的自然引力下,老板俱乐部应运而生。这些华商俱乐部俗称公馆,成立的初衷大同小异,无非是让老板们有个体面的社交场所,互通情报、开会、宴客、抽鸦片和娱乐消遣。入夜时分,穿着贴身旗袍,婀娜优雅的琵琶仔乘坐黄包车来到公馆,一陪饭局,二陪方城战,间中为老板们唱曲献艺。

追溯起来,19世纪中叶已经出现华商俱乐部,二战前有如雨后春笋,如今剩下的老店屈指可数。这些俱乐部的印迹,反映新加坡的来时路。

所谓英雄造时势,时势造英雄,华人俱乐部曾经辉煌,至于如何在不同时代继续引导潮流,对当事人而言确实并非简单的考验。

醉花林是最古老华商俱乐部

醉花林俱乐部创建于1845年左右,比屹立在大草场的英国人棒球俱乐部还古老。当时的潮商凭甘蜜业和鸦片专卖权致富,陈成宝倡议潮人应该有个清幽之地联络感情,将自己的庆利路产业作为会所。

醉花林的会员必须是潮州人,“经营正当商业,或实业家或商行之经理为限”。它是个协调潮商关系的重要场所,创建端蒙学堂、成立潮州八邑会馆、佘有进家族交出义安公司管理权等事项,都在醉花林商议。

儒商自然也有文采飞扬的时候。中国抗日期间,郁达夫接过《星洲日报》副刊编务,受邀到醉花林宾主对诗共乐,借酒兴写下“醉后题诗书带草,花香鸟语似上林”而传为佳话。

亲国民党俱乐部关心“国事”

政治意识上,殖民地华侨倾心故国,虽然新加坡的国民党分部于1914年被查禁,实际上党员仍然活跃于合法的同德书报社、星洲书报社和类似组织。同仁、志仁、民声等是亲国民党的俱乐部,无事时麻将烟酒,有事时关注“国事”。举些例子:

1927年3月12日举行的孙中山逝世两周年纪念会,同仁俱乐部吴胜鹏和梅国良乃主要发起人,因国民党员发生内部骚乱,最终酿成人命伤亡的“牛车水事件”,间接削弱同仁俱乐部的民族运动影响力。

1929年奉安大典,国民政府在南京为孙中山举行葬礼,同仁俱乐部、怡和轩俱乐部、同德书报社、星洲客属总会等都派代表出席,可见民间俱乐部与社团所受到的重视。

中日战争全面爆发后,志仁俱乐部致电中央海外部转蒋介石,指责汪精卫“此等卖国奸贼,不诛无用,敬乞严令讨伐,以正法纪”。

日军投降后,中国发生内战。1947年的联合国会议,苏联提出将中国问题列入议程,本地百多个民间组织联电国民政府,抗议苏联干涉内政,不将联合国宪章放在眼里,无视海外华侨在八年抗战中,全力协助中国获取胜利。其中的华商俱乐部包括同仁(武吉巴梳路)、乐闲(武吉巴梳路)、华侨(维多利亚街)、中兴(丝丝街)、民声(道拉实街)、同声(尼路)、志仁(戏院街,即史密斯街)、振华(海山街)、潮州联侨(潮州马车街,即沙球朥路上段)、华声(火城)、云峰(波东巴西)等。这些俱乐部都已消失。

客纳街以翠兰亭俱乐部命名

19世纪末的客纳街俗称翠兰亭,广东人和福建人分别称之为“大门楼”和“大门内”,不过最贴切反映地貌的是英文名“Club Street”(俱乐部街)。早在1885年之前,富商陈桂兰已在此小山顶兴建豪宅和成立翠兰亭俱乐部,后因会员起争执而解散。

1891年于原址成立的中华为基利俱乐部(Chinese Weekly Entertainment Club),会员主要来自海峡殖民地出生的富裕华商和精英阶层,早年的会员如李俊源(也有写作李浚源)、林文庆、陈武烈、陈谦福、陈祯祥等与政府关系密切,常被误会为峇峇俱乐部。

中华为基利俱乐部的早期会员多数是海峡华人出身的富豪与精英。(图/李国梁提供)

“为基利”乃“Weekly”音译,是个让会员定期聚会,招待商业伙伴的场所。这些通晓英语的华商,邀请欧洲商人出席星期六晚上的“宾客之夜”,享用中式晚餐和西式香槟之余,互相交换名片。

中华为基利隔壁的吾庐俱乐部,外墙上的“时光壁画”出现各年代的吾庐风云人物。“吾庐”出自陶渊明《读山海经》“众鸟欣有托,吾亦爱吾庐”,它的前身“古寄乐”由清末驻新加坡领事孙士鼎、陈卓然(第一届总理)等倡建,相信跟中国清朝拉拢侨商有关。1905年成立时会员多数是来自商业与银行界的闽商,先后入会的有邱国瓦、陈延谦、谢荣西、薛中华、郑古悦、陈六使、李光前、高德根等。

邱国瓦和陈延谦革命色彩鲜明,加入同盟会赞助孙中山革命;袁世凯称帝时,两人汇款到云南,资助蔡锷将军反袁护国。

陈嘉庚领导筹赈会支援中国抗日时期,也是吾庐最积极地投入时代洪炉的年代,由陈延谦出任筹赈会代主席。日军占领新加坡后,将富豪集中在吾庐软禁,成立昭南岛华侨协会时亦以吾庐为总部,似乎有意向吾庐及其会友来个下马威。

道拉实街有三所俱乐部

相比之下,道拉实街的嘤嘤和友竹俱乐部属于中档次。同一列店屋的民声俱乐部于1938年由中华民国驻新总领事开幕,可能是国民党的直系分部,还设立海外部,颇具“统战”的意味。

1960年代初道拉实街和麦士威路交界。 嘤嘤、友竹和民声俱乐部所在地就在图右的店屋,如今的慕理坊(Murray Terrace)。(图源:国家档案馆)

1936年广帮金铺老板创建嘤嘤俱乐部,后来开放给伙计们共用。大坡金铺林立,员工多数居住在牛车水局促闷热的店屋,放工后索性到俱乐部吹冷气搓麻将。上世纪80年代牛车水居民陆续迁入新组屋,必须赶末班车回家,俱乐部的人流渐少,最终名存实亡。

友竹俱乐部比嘤嘤早一年成立,取义自友谊之光,高风亮节。友竹庆祝33周年(1968年)纪念时,捐献过一笔款项给国防基金。事关当时英军宣布将提早全面撤退,政府通过国防基金筹集更多建军的经费,民间亦义不容辞,跟独立后的新加坡风雨同舟。

21世纪初友竹跟适可成立适可友竹俱乐部,使用武吉巴梳路的适可俱乐部原址。适可俱乐部于1929年由潮州富商创建,在醉花林以外开辟新天地。1953年芽笼3巷的大火蔓延至17巷,适可俱乐部通过潮人创建的中华善堂蓝十救济总会接济灾民。那个年代的火灾特别严重,主因是乡村居民纷纷跑到市区谋生,城市甘榜非法加建木屋,使到火势一发不可收拾,催生芽笼、河水山、旧加冷机场等地安置灾民的租赁组屋。

武吉巴梳路的适可友竹俱乐部,跟许多华人社团与草根书室为邻。(图/李国梁提供)

领导广帮的海天游艺会

百多年前粤籍殷商接受总督安德逊的要求,成立中西医合并的广惠肇留医院。日常运作上轨道后,1913年成立耆英善社为医院筹款。几年后改称海天俱乐部,最后易名为海天游艺会,多年来通过表演粤剧来资助留医院运作,为赈灾募捐,筹集丹戎巴葛民众联络所扩建基金等。

中国国难时期,海天游艺会成为星华筹赈会的广帮筹赈中心,发动广东人的同乡会和学校参与活动,同时在所有广东人社团设置捐款箱,搞特卖会和演大戏等,甚至规定有工作收入的本籍人士各自认捐。

海天游艺会如今坐落在林德金路,平日行事低调,告别羽扇纶巾,领导广帮的日子。

海天游艺会的尼路会所因整体重建搬迁至林德金路,楼下出租给餐馆业者。(图/李国梁提供)

个人色彩缔造怡和轩精神

本世纪初重建后的怡和轩俱乐部增设先贤馆和临时展区。(图/李国梁提供)

1895年成立的怡和轩堪称最富有个人特色的华商俱乐部。

怡和轩在达士敦山初创,1911年迁至客纳街。总理林推迁的生日刚好落在正月初一,各方人马来到怡和轩向“大哥”祝寿。俱乐部前搭台演戏,从初一演到十五,“其热闹盛况,在本(怡和)轩历史上可谓空前绝”。

新加坡作为海外革命基地,尢列通过“行医”来联络新马天地会兄弟成立中和堂。“大哥”林推迁于同盟会分会成立时,可能已当上天地会的洪棍,跟革命志士来往密切。当时的怡和轩会友张永福、陈楚楠、林义顺等都是同盟会中坚人物。

1925年怡和轩乔迁至武吉巴梳后,陈嘉庚再度将它与社会接轨,山东筹赈会、星华筹赈会、南侨筹赈会、组织南侨机工和星华义勇军等,都以怡和轩为总部。时任总督金文泰对怡和轩鼓吹反日深感不安,有意将它关闭,最终因担心华社反弹而作罢。卢沟桥事变后,英国意识到山雨欲来风满楼,转向支持援中抗日。

1949年怡和轩欢迎印度总理尼赫鲁(前排右11)到访。(图源:国家档案馆)

21世纪初怡和轩重建竣工后,在林清如率领下推广文化,成立先贤馆,主办周末讲座,出版《怡和世纪》等。借用林清如的肺腑之言:“让一个沉寂多年的社团投胎换骨,重新走进社会,这是集合多人的努力,我只是扮演一个小角色。”


【本文首刊于2022年11月13日联合早报《新加坡故事》特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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