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看见骨骼的光 X射线发现130周年

日历翻到了2025年的最后一张，新加坡的街头巷尾已经亮起佳节彩灯。对许多上班族来说，现在的首要任务除了策划年尾旅行，就是赶紧清年假和用完即将在年底过期的公司医疗福利。特别是那些平时容易被忽略的牙科津贴，这时候如果不去洗个牙、补个洞，难免觉得可惜。

于是，全岛的牙科诊所迎来最忙碌的季节。当你穿上沉甸甸的防辐射铅衣，咬着一片硬邦邦的塑料片，然后护士躲到墙后，随着“哔”的一声长响，这个充满仪式感的瞬间，其实是在向人类科学史上最伟大的意外发现致敬。2025年12月，人类迎来X射线（X-Ray）发现130周年。

时光倒回1895年的德国维尔茨堡。在寒冷的冬天，50岁的物理学家威廉·伦琴（Wilhelm Röntgen）正独自在实验室里忙碌。当时，科学界正流行研究一种叫做“阴极射线”（cathode ray）的现象。为防止外界光线干扰，伦琴把实验室弄得伸手不见五指，还用黑纸把实验器材裹得严严实实。11月8日傍晚，当他接通电源时，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虽然管子被黑纸包住，但在几米开外的一块荧光屏上，竟然发出一抹诡异的绿光。

伦琴很确定，普通的阴极射线跑不了那么远，更穿不透黑纸。这意味着，他发现了一种未知并能穿墙的隐形光线。接下来的几周，他在实验室里不眠不休地工作， 12月22日，他决定把这个发现记录下来。他请夫人伯莎来到实验室，把她的手放在感光底片上，用这种射线照射了15分钟。显影之后，人类历史上第一张X光片诞生了。片子上清晰显示出伯莎手掌的骨骼结构，甚至连她无名指上的戒指都轮廓分明，但皮肉却像幽灵一样消失了。看到这张照片，伯莎惊恐地尖叫道：“天啊，我看到了自己的死亡！”但在医生眼里，这却是生命的曙光。甚至不需要动手术刀，就能看清人体内部，这在当时简直就是魔法。这个消息在1896年初一经公布，瞬间引爆全球。

虽然我们习惯叫它“拍片”，但X射线的成像原理和我们用手机拍照截然不同。打个比方，它像是一场“高科技皮影戏”。我们可以把X射线机器想象成一支穿透力极强的超级手电筒。当这束光照向我们时，我们的身体就是那层幕布，而底片或现在的数字传感器就是幕布后面的墙。这场皮影戏的关键在于，我们身体里各个零件的“透明度”是不一样的。

我们的肌肉、脂肪和内脏因为密度较低，就像是透明的“玻璃”。X射线这束强光“唰”地一下就穿透过去，毫无阻碍地打在底片上，使其感光变黑。相反，我们的骨头和牙齿因为富含钙质、密度极高，就像是贴在玻璃上的“石头”。X射线穿不过去，光线被挡住了，底片对应的地方就没有感光，从而保留了原本的白色。所以，当牙医指着屏幕上的片子对你说这里黑了一块，他的意思其实是原本应该像石头一样挡光的牙齿，因为蛀牙被细菌掏空变成了透光的洞，光线穿过去把底片晒黑了。

尽管X射线已问世130年，但每当提起“辐射”二字，许多人还是会心头一紧。特别是在做全面体检时，总有人问医生能不能跳过这一项。其实，抛开剂量谈毒性是不科学的。我们在日常生活中无时无刻不在接受来自大自然和宇宙的背景辐射。

为了让大家更直观地理解，我们可以用“微希沃特”（微希沃特是衡量辐射对人体影响的单位，为希沃特（Sv）的百万分之一）这个单位来对比一下。拍一张牙齿的X光片，辐射量大约只有5微希沃特。这大概相当于吃了50根香蕉所受的天然辐射量，因为香蕉富含带有微量辐射的钾-40。更有趣的是，如果你在年终假期打算飞往日本或韩国旅游，因为高空稀薄大气层挡不住宇宙射线，一次单程飞行所承受的辐射量大约是20至40微希沃特。换句话说，坐一次飞机受到的辐射，可能相当于拍了4至8张牙齿X光片。至于现代医院里先进的数字X光机，曝光时间已缩短至毫秒级，剂量更是微乎其微。为了这点微不足道的辐射而放弃检查，导致漏诊严重的牙周病或骨骼问题，那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

1901年，伦琴因这项发现获得第一届诺贝尔物理学奖。当时有大公司希望高价购买X射线的专利，以此垄断市场牟利，但伦琴断然拒绝。他认为这项发明属于全人类，应该让所有人都能免费使用，治病救人。

直到今天，X射线技术依然在不断进化，从模糊的黑白片到三维CT扫描，挽救了无数生命。所以，当你在年末再次躺在牙椅上听到那声清脆的“哔”时，不妨在心里默默感谢130年前那位倔强的德国老头。正是那束刺破黑暗的光，守护了我们一个多世纪的健康。趁着年底福利还没过期，赶紧去检查一下牙齿吧，用最科学的方式迎接新的一年！

在1920至1950年代，欧美和部分亚洲国家的鞋店里曾流行过一种“试鞋X光机”。顾客买鞋时不用脱袜，把脚伸进机器，就能在荧光屏上看到脚骨和鞋子合不合适。这玩意儿当时非常时髦，小孩特别爱玩。后来人们才发现，这台机器的辐射剂量高得惊人，长期使用可能导致脚部灼伤甚至致癌，最后被各国政府紧急查禁。这可谓是人类滥用X射线其中一篇“黑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