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底的周五傍晚,台湾大学社会科学院学生开放空间里,几张桌子并排,上头铺着台湾本岛、台海地图及密密麻麻的兵棋。动次时间一到,学生紧凑讨论,下一秒就得决定是否升高戒备、寻求国际协调或调整战备部署。

这场看似桌游聚会的活动,其实是台大国家安全暨战略研究社与KTT科普兵推合作,以台海危机为想定的学生兵棋推演。虽较正式军事兵推简化许多,但紧凑节奏仍让20余名学生在四个多小时里连上厕所都舍不得。

近年随着台海情势升温,原属军方作战研究领域的兵棋推演逐渐走进校园。从淡江、国防大学到台大国安社、政治大学新成立的国家安全战略与政军兵棋推演研究社(简称政大国安社),愈来愈多学生把兵推当成最投入的课外活动。

成立已两年的台湾大学国家安全暨战略研究社与民间军事研究单位KTT科普兵推合作,举行以台海危机为想定的学生兵棋推演。图为学生以兵棋模拟军事行动。(缪宗翰摄)
成立已两年的台湾大学国家安全暨战略研究社与民间军事研究单位KTT科普兵推合作,举行以台海危机为想定的学生兵棋推演。图为学生以兵棋模拟军事行动。(缪宗翰摄)

淡江大学国际事务与战略研究所副教授黄介正,既是台湾重要战略研究学者,也被视为推动“政军兵棋”教育的先行者。他接受《联合早报》采访时指出,兵推在美国传统悠久,加上俄乌战争、美中对抗及媒体频频模拟台海冲突,“让台湾社会对兵推有了基本认识”。

他自2004年起在淡江开设兵推相关课程,过去20余年与国防大学、地方政府合办国安与灾防兵推近百场,主动邀请学生参与。“长年的播种与推广,才有今天各校普及、学生广泛参与的局面。兵棋推演如今已成为具有台湾特色的‘显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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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者:台海若有事牵动全球 台湾应建立自主兵推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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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日台上将同场兵推 解放军攻占东沙澎湖东台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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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推在大学生间掀起风潮最显著的案例,莫过于台大国安社。社团成立两年便与政界、学界、军工产业界建立连结,并系统推出军事、战略公开课程,吸引跨校学生参加。

现任社长、台大政治系三年级的阮悠晴说,社团源于学长吴浩宇与几位对国防、国际政治有兴趣的同学,希望把喜欢的议题“做大一点”。靠着在国防工业展、研讨会建立人脉,学生社团人脉逐渐扩散,并在今年5月促成邀请台湾朝野政坛要角与美国在台协会(AIT)处长谷立言出席的大型论坛。

台湾大学政治系学生吴浩宇(中)2023年与志同道合的同学共同成立国家安全暨战略研究社,两年来与台湾政界、学界乃至军工产业界建立密切连结,更系统性推出军事、战略公开课程,吸引跨校学生参加。(缪宗翰摄)
台湾大学政治系学生吴浩宇(中)2023年与志同道合的同学共同成立国家安全暨战略研究社,两年来与台湾政界、学界乃至军工产业界建立密切连结,更系统性推出军事、战略公开课程,吸引跨校学生参加。(缪宗翰摄)

台大国安社成员虽以法律、政治、国际关系科系学生为主,但也包括医学、化学、农经、数学、外文等科系学生。10名干部中,更有六名是女学生。阮悠晴说,这说明国防不是文科或军人专利,讨论安全的性别界线也在校园中被打破。

另一边,政治大学则试图从制度层面把兵推教育推上校级平台。由政大国际关系研究中心主任王信贤筹办的“兵推学院”星期三(12月3日)正式挂牌,成为全台首个由大学校级智库统筹的兵推实验室,将以校内为起点,定期举办兵推竞赛、跨系课程模组,并指导学生社团。

王信贤回顾自己早年与黄介正等学者参与智库与政府部门兵推,后来也在大学、硕专班、高中开课,学生反应热烈。“这次能把兵推拉到一个更高层级、系统化推动,对我来说是某种梦想成真。”

在兵推学院成立前,政大国关中心已举办系列演讲,并在星期一(12月1日)举行首场公开学生兵推。与台大较聚焦军事层面的兵推不同,政大兵推学院强调“政军兵推”,让学生学习依据国际与区域情势,通过外交折冲、军事威慑、舆论宣传等方式达成想定目标。

另外,在王信贤等学者鼓励下,政大国安社也于11月启动筹备,目前已号召约10名干部、20余名学生。

主要发起人、政大外交系硕士班二年级的黄清宗说,社团课程将分两大模组:一是设计政军兵推,“比较像模拟国安会的视角,而不是参谋本部、横山指挥所那种纯军事兵推”,并从台湾角度看印太安全、纳入政治、法律、金融安全面向;二是邀请卸任军事、国安高层授课,“我们也可以从中学习”。

台湾政治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新成立的兵推学院,着重推动“政军兵推“的训练,让学生学习如何依据当下国际、区域情势,通过外交折冲、军事威慑、舆论宣传等各种方式去达到想定的目的。图为政大国关中心兵推学院12月1日举办的首场学生兵推。(缪宗翰摄)
台湾政治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新成立的兵推学院,着重推动“政军兵推“的训练,让学生学习如何依据当下国际、区域情势,通过外交折冲、军事威慑、舆论宣传等各种方式去达到想定的目的。图为政大国关中心兵推学院12月1日举办的首场学生兵推。(缪宗翰摄)

不过,台湾部分舆论也质疑,大学生“玩兵推”是在鼓励战争;无论台大或政大的学生与老师也都明白,推广兵推必然面对“卖芒果干(亡国感)”的疑虑。

对此,王信贤强调,“兵棋推演要推的不是战争,而是和平”,学生必须同时操作政治、军事、外交、经济手段,在高风险情境中降低冲突、争取生存,“让年轻人真切体会战争有多可怕,以及战前可以做什么来避免,是兵推教育最重要的目的之一”。

台湾前国防部副部长、现任国民党籍立委陈永康星期三在政大国关中心兵推学院挂牌典礼致辞时也提到,兵棋推演是国家安全战略的重要工具;而人才则是国安最关键的资源,若未解决脆弱环节,买再多的应急设施并不能改变结果。

因此,他也感谢政大国关中心推动兵推学院,使各领域学者以及外国专家能够在同个平台交流,为稳定台海局势提供助益。

受访学生们一致认为,兵推更像是一种社会韧性训练——透过情境模拟学会在压力下做更好的决定。但他们也不讳言,台海情势升温带来的焦虑,是他们关注兵推的动力之一。

政大的黄清宗就提到,社团定位是国安知识科普,“我们讲求的是知己知彼,越了解这些东西,就越有办法分辨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对的”。台大国安社的阮悠晴也强调,“我们从来不是希望战争发生,更不是鼓吹战争,而是希望站在它的反面”。

担任台大国安社副社长的政治系三年级学生吴懋芃则坦言,如果到了不得不上战场的一步,他不会排斥,但在那之前,“一定有很多更明智的选项可以优先考虑。我们要做的(推广兵推),是让大家不要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输得不明不白”“不论你认同的国号叫中华民国还是台湾,我们在乎的是怎么保护好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