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手掌上的卫星定位系统,让红色的锥形定位我与我在地图上的位置,让地图定位我与我的身份,让身份定位我双眼看出去的世界。在大学讲堂里的我,在线地图为我戴了方帽,方帽之下错综复杂的走道与路线汇集在暗示讲堂的四方形符号,这些符号重新组织了我可能的身份,虽然现实与推测可能完全相反。
与我同时存在于地图上的,还有高密度重叠的脚踏车,这些失足的脚踏车被停放在各种可能与不可能到达的位置。我开始喜欢在城市中追踪这些脚踏车停放的位置与丛聚的地点,可能是公车站旁边的围栏,或是河滨步道的尽头;也有可能是天桥下光与影的交界,亦或是杳无人烟的顶楼停车场中央。这些样貌相似的脚踏车,仿佛凭空出现在这座城市的各个角落,安静地停放在每一次短程旅途的终点,记录着用户与它之间最后一次互动。有些脚踏车被巧妙且细心地停放;有些则仿佛被粗鲁的舍弃。那些人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离开了脚踏车呢?是匆匆忙忙赶赴迟到的约会?是一边抹着艳阳下的汗,扇动背包下湿濡的衣裳,一边小心地将脚踏车停放在树荫遮盖的围栏,然后进行下一次的旅程。
如果多数在城市中的迁徙行为是片段式的,那么这些脚踏车像是连接人们迁徙足迹的数个数码定格,记录城市中人们例常与异常的迁徙记录,具体显示了以往隐藏在制式化的大众与私人运输系统中的移动路线。当人的足迹已在时间中消失,脚踏车留在旅程的转折处延续说话者缺席的故事。是谁在什么时候来到天桥下的角落,又在什么时候离去,留下脚踏车与车轮旁寂寞的啤酒罐?又是谁在什么时候来到游客稀少的海湾,聆听海草拍岸潮蟹步行?又是谁独自一人将脚踏车停驻在深邃的矮木丛里?这些离去的人是否会再回来?这些脚踏车是否会原地等待他们的归来?即使没有路的地方,也有脚踏车的踪迹,在这样一个人口如此稠密,大众交通网络如此密集的城市,还有多少的密径是不为人知的?还有多少的角落隐藏了多少故事?卫星定位系统,定位了人与车的位置,记录了关于旅程驿站的故事,这些故事中,终点站一再延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