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附近的巷道狭窄，又是衔接几条交通要道的必经之路，每次出行或回返住处，都得在车龙里塞上好一阵子，短短一公里的路，高峰时段可以塞上20分钟。
但星期天（8月31日）晚上乘车回住处时，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不太一样。巷子里空无一车，跟平日里即使到了晚上车与车还得相互让路的景象截然不同。车程变得异常通顺，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抵达。
我当下感慨，一切都好静。司机听了也附声说，大家对局势还有些害怕，都尽可能留在家里。
到了白天，车流量跟平日的对比更明显。小区外那条主干道平日塞满各色各样的交通工具，挤得水泄不通，这几日却通畅无阻。
眼前的景象，像极了冠病疫情阻断措施期间一座座寥无人烟的“死城”。平日的喧嚣跟此刻的静谧形成强烈对比，让人心生一问：这还是从前认识的雅加达吗？
对当地人来说，示威是一种民主行为，没什么不寻常。如果问长期居住在这里的人，上周的示威以及后来衍生出的暴力活动，论规模或冲突张力也绝不是这片土地所经历过最严重的。就这点而言，确实不必太担心。每当问当地人局势危不危险，他们便说，示威者的矛头是冲着议会和警方，一般人没什么好顾虑的。加上网上能查到示威地点信息，只要避开这些地点，日常生活大致上不受影响。
但“不是最严重的”，并不代表它不严重。从愤怒的情绪数日延烧、多座城市的民众群起响应、镇暴车意外碾死不相干的市井小民、总统被迫取消访华行程，再到部长和议员住处被劫掠，以至于名牌专卖店和车行为了避免成为下个目标而清空展示厅和展示柜，无一不是事态不断升级的指标。
对于目睹印尼在1998年大规模暴乱后走出阴影、一步一脚印建立民主秩序的身临其境者也好，看客也罢，每当和平示威出现暴力苗头，叫人看了如坐针毡。倒不是担心合法参与集会的民众被情绪冲昏了头，而是在意越混乱的场面，越容易让歹徒趁机搞破坏，往往只消一人挑起事端，其他人失去理性地跟着起哄，后果便不堪设想。
局势升温之际，印尼总统普拉博沃星期天的声明有几点值得关注。在民众诉求上，他做出了一些让步，试图以此平息民愤。其次，他重申尊重言论自由和民众合法集会的权利。第三，军警对不法行为将采取严厉行动，这是告诫不法之徒不要妄想借言论自由之名破坏社会秩序。
最重要的，是普拉博沃在议会和各主要政党领导人的陪同下发表声明。这传递了比声明内容更重要的信号，那就是他仍握有包括在野党在内所有重要政治势力的支持。这是他尽管面对上台以来最严峻民意考验，仍掌握的重要政治筹码。
普拉博沃的声明，成了这轮示威中的又一个关键节点。是成功威慑或说服民众都好，不少原定星期一（9月1日）举行的示威都延期举行，大家都在观察接下来几天的事态发展。这好比竞技比赛中的暂停时间（timeout），打断了暴力升级的节奏，也给了大家宝贵的喘息空间。
与疫情阻断措施一样，局势可能好转，可能再度恶化，也可能反复无常，但这都是印尼社会自愈的必经之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