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水，早期南洋华人社群聚集地，承载着一代代移民在扎根异乡的梦想，也是岛国城市化商业化过程中变革的缩影。几番变迁，牛车水留下了什么，改变了什么？在新旧交替间，是什么情意结让老字号历经百年而仍然留守原地？牛车水的故事又该如何由年轻的新街坊，继续书写下去？
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美食处处；牛车水最不缺的就是热闹，以及说不完的故事。近几年来，随着城市新规划，新店也纷纷入驻，这个老区正在静悄悄地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变化。然而，在飞速的发展与改变中，还是有一批历史悠久的老字号选择留了下来，共同迎接变化与挑战。
伫立摩士街 (Mosque Street) 上的白新春茶庄，已在牛车水度过了整整98年光景，如今由第四代负责人白进火（53岁）接管。但凡他在店里的日子，他总是笑盈盈地坐在茶桌前，与进店的顾客聊上几句，若是投缘，还会邀请对方坐下喝杯茶。
白新春茶庄经营的不是茶馆，甚至不以零售服务为主，而是从事茶叶批发生意，其实完全可以不租用店面，转而使用仓库。但白进火说，尽管租金几度上涨，他还是愿意留在牛车水，让他割舍不下的是牛车水那份人情味，以及对传承茶文化的那份坚持。
他向记者忆述起邻里之间的点滴情谊。白新春之前好几次办活动，像东兴饼家这样的老街坊都会主动带来了自家的点心，免费招待在场的顾客。有一次，活动范围延伸到店面外，可能阻碍隔邻的大同老饼家店面前的公共空间，影响顾客出入。白进火有些抱歉地过去想和邻居沟通，谁知邻居二话不说，当下就决定当天提前打样，好腾出空间让白新春办活动。
白进火有感而发：“像这种情况，需要占用公共空间，在牛车水你不必一层层提出申请，往往是字里行间一句话就能解决，彼此的默契尽在不言中。”
说起白新春的“南洋茶”，白进火更是兴奋了起来，太多趣事要分享。他忆起1959年，中国容国团首次获得世界乒乓球大赛男单冠军，白新春老爷子白金讴非常高兴，为了纪念华人荣获世界赛事冠军，还研发焙制一款“乒乓铁冠音”，在包装上画了个乒乓球女将，来纪念这桩喜事。
而如今已极具盛名的“南洋茶”，当年因何而诞生？白进火说明，早期中国茶下南洋以水路为主，有时茶叶当季产量供应不足，还会碰到茶叶海运过程中受潮，又或没准时抵达，间中夹杂通讯不发达的因素，造成茶庄无法有效组织货源。白新春情急之下随机应变发挥创意，利用不同茶叶加以拼配，拉长补短，就这样在困境中开发出独特的“南洋茶”配方。
说到这里，白进火露出微微笑意，告诉记者：“尽管租金一直在涨，我们还坚持留在牛车水，有办法将我们南洋的茶文化继续传承的话，还是值回票价的。”
与白新春茶庄相隔几百米的不远处，在桥南路（South Bridge Road）上也有另一家老字号——东兴饼家，如今也有88个年头。
如今负责东兴饼家的是第四代负责人方慧明，从小就时常到牛车水帮姑姑们打下手的她，还记得那时候的牛车水：“每个人都认识每个人，大家见了面就会说出最经典的那句，你食饱没啊？”
几十年过去，当她接管过东兴饼家后，慢慢地，记忆里的牛车水和自己生活的牛车水画面也慢慢重叠，自己认识了更多的街坊邻居。家人常和她开玩笑说，和她一起走在牛车水街上“真的很难”，因为从店家到停车位这一路上，一遇上老街坊老熟人就总要停下脚步与人闲话家常，原本短短的10分钟路程，总要走上至少20分钟。
当初从姑姑手中接管店家，方慧明也曾在老字号改革创新和保留传统之间挣扎过。眼看光顾店面的顾客年龄越来越大，她也暗自焦急，惟恐东兴品牌终有一天会随着老顾客而走入历史。姑姑的一句话，让她豁然开朗。姑姑不经意地对她说：“随你怎么玩都好，一定要保留传统风味。”
她当下明白了。东兴做的是传统广式点心，口味可再变化再丰富，但与其用巧克力、草莓等信手拈来的西方食材变花样，她跑到药材店里苦苦寻觅，找到了桃胶、玫瑰糖、亚答籽等南洋食材，做出更符合传统的新口味。
至于店面的装修翻新，她为自己定下了原则：创新吸引年轻人的同时，不能让老顾客觉得不自在。所以翻新后的东兴，别有用心地用大理石的台面，镜子上贴着剪裁的图案，就是为了保留一份“古早味”。
“这些传统的元素就像我们小时候去到阿嫲家中会见到的东西一样，家里会挂镜子趋避妖魔，守护大家的平安。”她指着镜子上的图案告诉我们“其中的山就是代表我们的蛋挞，芝麻饼，花代表着我们的核桃酥等点心。”
方慧明坦言，买下如今这家店面之前，东兴也曾几经波折，几次考虑过转换地点，最终还是选择留下来，咬咬牙买下现在的店面。“牛车水毕竟是华人社群聚集中心 ，有着很强的社群凝聚力，没什么其他地方能比牛车水更好。”
无论是86年历史的安昌珠宝店、88年历史的东兴饼家，还有98年历史的白新春茶庄，老店家老行家在岁月长河中，经过时间的洗礼，站稳脚步，生根发芽，枝繁叶茂。如今面临更多的未知与变化，老店家们如同他们的祖辈那般守望相助，用浓浓的甘榜情携手面对，也坚守着内心对传统文化的热爱。
下篇：“牛车水是我的家！年轻品牌扎根牛车水”，看看年轻品牌新店近年来纷纷落户牛车水，年轻人为何选择进驻老区，又会给老区带来哪些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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