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察:台湾采购BNT疫苗大戏终落幕?

医护人员6月25日在台湾新北市为年长者施打疫苗。(路透社)
医护人员6月25日在台湾新北市为年长者施打疫苗。(路透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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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苗采购高度政治化排行榜,全球第一非台湾莫属。

一切是非曲折主要围绕在BNT疫苗(Pfizer-​BioNTech,港澳称复必泰,其他地区主要称辉瑞)上。主要症结在于:BNT疫苗的大中华地区代理权被上海复星统包,民进党政府拒绝被锁定在“一中框架”或“大中华框架”中谈判。

这场BNT疫苗采购大戏拖了数月,昨天终暂告一段落。台湾两家知名科技企业台积电和鸿海出手,为复杂棘手的地缘政治议题解套,所采购的1000万剂BNT疫苗总价值约3.5亿美元,最快9月底送抵台湾。

根据上海复星医药昨晚发布的文告,公司的控股子公司复星实业,已分别向台积电、鸿海、永龄基金会委托的裕利医药(有进口疫苗资质的医药公司)签订《销售协议》,销售1000万剂mRNA(信使核糖核酸)疫苗,疫苗将被买方捐赠予台湾地区疾病管制机构用于当地接种。

台湾购BNT疫苗绕不开上海复星

换句话说,台湾采购BNT疫苗始终都绕不开上海复星。作为一家中国大陆的企业,上海复星在文告中也政治正确地指出这一点:“疫苗将被买方捐赠予台湾地区疾病管制机构用于当地接种。”

台湾接受这项买卖,相当于承认上海复星在大中华地区的代理权也含盖台湾。那么,拒绝九二共识、拒绝一中框架的台湾民进党政府要如何向其支持者交代?解套说辞之一是:这是台湾企业的商业行为。

台湾行政院发言人罗秉成今天在记者会上表示,感谢台积电与鸿海全力奉献、出钱出力,建立公私协力的合作模式,才能达成关键性重要进展。他还说,这次疫苗采购捐赠,完全符合原厂制造、原厂标签、直送台湾等三原则共识与期待,且是全部无偿捐赠政府,由中央统筹运用。

罗秉成的讲话显示,“公私协力合作”是台湾政府对采购BNT疫苗模式的定位。民进党政府感谢的是台湾企业,不是北京。为避免在政治上有被大陆矮化之嫌,民进党政府强调交易符合“原厂制造”、“原厂标签”、“直送台湾”三点原则,由此衍生出来的采购操作手法也相当微妙。

例如,台湾BNT疫苗将由台积电、鸿海方面重新制作标签,不会跟港澳所接收的疫苗那样出现"复必泰"三字。此外,鸿海董事长郭台铭今天也通过面簿发文强调,疫苗将直接从德国原厂送到台湾。

今年2月27日,复必泰疫苗运抵香港后送往仓库存放。(法新社档案照)

大陆国台办:乐观其成

北京有何反应呢?

据台湾中时新闻网报道,中国大陆国台办发言人马晓光今天说,“大陆早就讲过,愿意为台湾民众的抗疫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大陆愿意尽自己的努力提供协助,包括提供经过世卫组织认定的陆制国药与科兴疫苗。”

马晓光也表示,“上海复星愿意为台湾民众提供疫苗,大陆也乐观其成。” 这与国台办此前多次发言的基调一致:上海复星是台湾地区获得BNT疫苗的唯一洽购方。

中国国台办发言人马晓光。(中新社)

围绕疫苗的宣传战不会停歇

不难想象,未来一段日子,两岸之间和台湾内部蓝绿媒体都会打起宣传战。大陆方面的基调相信是:上海复兴给台湾提供BNT疫苗,拯救水深火热中的台湾同胞,所有不实谣言不攻自破。

台湾绿营的基调应该会是:尽管北京试图从中作梗及矮化台湾,民进党政府坚定捍卫台湾主权,通过“公私协力合作模式”顺利买到BNT疫苗。

蓝营的说法大概是这样:民进党意识形态作祟,草菅人命、执政不力,老早可以到手的BNT疫苗拖到现在才买到,700多人枉死。

台湾疫苗之乱始于今年4月底、5月初防疫出现大缺口之时。突如其来的疫情暴发,让受全球赞誉的“台湾防疫神话”破灭,也把民进党政府杀个措手不及。

台湾仰赖的自产疫苗还没有到位,对外采购的疫苗又未送达,所谓“超前部署”只是空话的批评声浪四起。北京表态愿捐赠中国制造的疫苗,民进党政府拒绝并指那是“统战手段”。

台湾舆论对是否采购或接收大陆疫苗意见分歧,部分蓝营人士持续向民进党施压,地方政府甚至放话要避开中央,直接与大陆磋商进口疫苗。民进党则把矛头指向北京,称采购BNT疫苗不顺是因有政治力介入。

在台湾防疫吃紧的时候,郭台铭在5月23日跳出来,表示愿意购赠500万剂BNT疫苗,并在6月1日送件到台湾的食药署,但台面上不见台湾官方有太大动静。台积电则是在6月10日向有关官方提出申请,台湾行政院也于6月18日宣布授权台积电与鸿海及永龄基金会。

政治立场较为中立的台积电加入成为采购一角,一度引发舆论揣测,莫非民进党政府为了不让政治立场偏蓝的郭台铭抢占所有光环才把台积电拉进来?不可否认的是,台积电作为全球芯片龙头老大在对外谈判中握有不少筹码,特别是当下冠病疫情导致全球芯片短缺。台积电和鸿海都是有国际影响力的台湾企业,据日经新闻报道,这两家上市公司占台湾股市市值逾30%。

台湾总统蔡英文(右)6月18日接见台积电董事长刘德音(左一)与永龄基金会创办人郭台铭(左二),三方达成共识,疫苗采购愈快愈好,且必须原厂制造、原厂包装、直送台湾。(互联网)

台湾疫苗采购涉大国地缘政治博弈

就在疫苗问题火烧眉毛时,美国和日本送上及时雨为民进党政府解围,制止其民意支持度崩盘。美国先是承诺赠台75万剂,后来加码赠送250万剂莫德纳疫苗。日本赠送第一批124万剂阿斯利康(AZ)疫苗,之后再捐赠113万剂。至今,美日援助台湾疫苗已超过487万剂。

疫苗采购从台湾内部政治角力和两岸纷争,升级为一场涉及大国的地缘政治博弈,甚至出现大陆解放军军机绕台、美国军用机在台北降落等片段。

6月6日,美国三名参议员高调乘坐美国空军的C-17运输机抵达台北松山机场。(法新社)

尽管郭台铭称,中国大陆没有对BNT疫苗采购过程有任何指导或干涉,但部分偏绿舆论坚持,如果不是美日联手助台,加之台湾疫情开始缓解,北京对台采购BNT疫苗一事不会放行。

有媒体就引述台湾中央社报道称,让北京转向“不卡台湾”的关键在于,美日及时援台大规模疫苗,北京若不愿放手,反而证明是北京在阻挠台湾买疫苗。

市面上的疫苗不只BNT这一款, 为何台湾舆论把焦点放在这支疫苗上?一个可能是,台湾要买到这款疫苗得跟上海复星谈,这就涉及复杂的“中国因素”。越是难买到,课题被炒起来,越是受到舆论关注。

另外,台湾出现施打阿斯利康疫苗后出现血栓症状的案例,即便不一定与施打疫苗有关,但经媒体报道后引起一部分人的疑虑,因此寄望于BNT疫苗。

另据《华尔街日报》报道,BNT疫苗的吸引力在于,它是一种高效的mRNA疫苗。不过,复星虽拿下疫苗的大中华代理权,中国政府其实尚未批准该疫苗在中国使用。

据《联合报》报道,台湾政府透过COVAX(疫苗全球取得机制)平台采购共476万剂疫苗,而直接和药厂购买的有AZ疫苗1000万剂、莫德纳疫苗505万剂,以及预计采购台湾自产疫苗高端及联亚两家厂牌各500万剂,总计数量为2981万剂。

再加上鸿海和台积电采购BNT疫苗1000万剂,以及美日的捐赠,只要所有疫苗都陆续到货,台湾将能顺利渡过“疫苗荒”危机。接着,就看台湾民众施打疫苗的意愿有多高,据报道,截至上周五的接种疫苗人口占比约为14%。

新问题还将陆续产生

不过,只要疫苗一日无法自给自足,一系列新问题还会陆续产生。

例如,台湾民众如果需补打加固疫苗,打了BNT疫苗的民众有可能坚持继续打同一款,台湾科技企业到时是否又得再与复星谈判?到时又会出现哪些新状况?如果代理权已归上海复星,台湾有可能向德国原厂争取自身代工BNT疫苗吗?既然能够进口疫苗,台湾自产疫苗高端和联亚是否还有发展空间,还是投入巨额的计划就此前功尽弃?

摆放在美国洛杉矶一家流动诊所的辉瑞疫苗。(法新社)

另据台媒此前报道,台湾总统蔡英文和赖清德要把臂膀留给台产疫苗。如果进口疫苗陆续到位,两人是否就选择施打任何一款进口疫苗,还是继续等着为台产疫苗背书?这些议题相信还会继续在台湾舆论场掀起波澜。

民进党认同者三个月锐减15%

疫情虽出现缓解迹象,疫苗之乱也暂时平定,但民进党已为此付出不小的政治代价。

台湾民意基金会今天发布的最新民调显示,过去三个月,台湾人的主要政党认同或蓝绿势力发生巨大变化。

民进党认同者锐减15个百分点,国民党认同者数量不动如山,一样维持在一成九,中性选民数量暴增12个百分点。蓝绿差距从三个月前的24.1个百分点,急遽缩小到9.3个百分点,而中性选民 (独立选民)规模上升到48.2个百分点。

台湾民意基金会董事长游盈隆认为,造成这种政党认同短期内巨变的原因,从短期来看,单一最重要因素无疑是5月疫情大暴发引起对执政党的强烈不满,其中包括疫苗短缺和疫苗政策引发的不安和质疑。

这一笔账,台湾选民相信会在明年的地方选举和2024年的总统大选跟民进党算一算,但眼下须团结渡过难关。

就如郭台铭所说,“团结是克服逆境的解药,台湾加油,期待疫过天晴”。台积电董事长刘德音也表示,“在台湾疫情严峻的时刻,能借由捐赠疫苗协助抗疫是台积电公司实践企业公民角色的具体实现。”

买到BNT疫苗, 台湾人最要感谢的不是中国大陆,不是台湾任何一个政党,而是那个能够搅动世界的支点——台湾科企。它们在全球产业链中占据非同小可的地位,为台湾创造了巨大价值,在这次危机中更是像压舱石那样,发挥了定海神针的重大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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