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海彬:大胆想象母语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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侵晓窥语

梁海彬

我的表哥表姐都已生儿育女,在所有小朋友里头,只有两三个对使用母语感觉舒服自在。其余的小朋友们都说英语,有的甚至拒绝说华语。所以每次亲戚聚会的情况都很特殊——长辈们自在地畅谈、小辈们开心地玩耍,但是很少看到长辈和小朋友交流,因为彼此的语言不通。

为此,最近上课时,我就问课堂上的学生们:“谁在家中是说华语的呢?”

有的学生举手,然后有学生问道:“偶尔说算吗?掺杂英语说算吗?”

我又问道:“谁在家中是说方言的呢?”这次只有一个同学举手,原来他在家里和奶奶用方言沟通。其余的同学们都说道:“我会听,但不会说。”或是“我只会说一点点方言,算吗?”

我说:“在我们当中,原来有些同学会说三种语言呢。”这时就有好几个同学举手表示自己学过了哪些外语、懂得几种语言……那真是一场有趣而且热闹的讨论。

语言承载文化,一个人会多少种语言,就为自己打开了多少扇文化的窗口。你对一种语言的掌握能力,也就意味着你对某个文化的涵养和认知。我们都知道,语言也影响我们的思维方式,用什么语言思考,其实也意味着我们如何思考、如何处事。

若要探讨本地人学习语言的原因和情由,我相信会是一个很有趣的研究。我的观察是这样的:本地的工作和政治语言都以英语为主,当然,英语也已经渗透到许多人的生活圈子里去。母语则是教育制度的必修课程。不少人学习外语,是因为对另一种文化产生了兴趣而主动去学习。

至于方言,我发现南洋理工大学一群学生最近展开一项“我的父语”(My Father Tongue)社会活动,旨在鼓励年轻人(18岁至35岁)学习方言。目前,这项活动只注重福建话、潮州话,以及广东话。方言经历了断层,如今反而是年轻人想学方言了。

对于许多本地人而言,学习任何语言,主要的考量总仍是以经济利益为主。最近人们对语言的态度却开始有了转变,从“我的父语”的发起就可以看出。有一名约20岁的年轻人说,华语对他而言是一种“情怀”,或“怀旧之情”(他用了英语的“nostalgia”)。所以无论是看华语片,或是华语剧场,对他而言都是一种“怀旧”。我不禁思考:方言对我而言,是不是也是一种情怀?

我不知道那名年轻人对语言(母语)的态度,是否能够代表这一整代20来岁的年轻族群。我认为把他对华语的情怀解读成一种“乡愁”,或许会更贴切。对他而言,这个语言承载了一种最初的情感,多年来没有机会去体验,如今每次看华语剧场,才会有这般“再访”或“回乡”的感觉,回到儿时和自己最亲近的人共享的私密乐园。母语成了一代人的乡愁。

这种态度的转变很有趣。我们开始发现母语(或任何语言)对我们的影响可以大于经济利益,可以影响我们的人生观,可以在更多层面上丰富我们的生命。这是不是“我的父语”的创始原由?本地的年轻人不仅仅要寻回母语,也要重拾“父语”,让自己更接近自己的根源?

我想,如今我们已经能够去大胆想象母语、“父语”,乃至任何语言的未来了。我们能不能想象一个这样的新加坡:除了功利地对待语言,我们也充分了解语言的软实力。我们可以有足够的意识去理解语言对我们的影响,对我们的思维和生活的影响。我们也能够明白,掌握多种语言也就意味着掌握了更多面的思考方式,我们的思考不再单一,而那不正是“学问”的目的和初衷吗?未来,我们的母语教师们是否能够在课堂上自信地向学生们阐述学习母语的意义?

发挥想象力——母语的未来充满各种可能性。

(作者是剧场/教育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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