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因为思念才是一种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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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前有一则在网上广为流传的漫画“改变世界的三个苹果”——亚当与夏娃的苹果,牛顿的苹果,贾伯斯的苹果。已有10年历史的希腊“诡异浪潮”电影的新作《苹果的记忆》(Apples)的原英文片名是个复数词,不单是指男主角在片中吃了很多个苹果,或许还赋予了苹果多重但又相关的象征意义。

人到中年的男主角在全片大多数时候无名无姓,只有一个代号14842。他成了一次“诡异”的全球大流行的最新确诊者——患者会忽然失去几乎所有记忆(应该不是传染性的疾病,不用隔离)。但跟过去绝大多数类似题材的失忆电影中的失智主角试图恢复记忆,找回自己,《苹》似乎讲的是“无奈”地甩脱过去,重构一个新身份的“成长寓言”(allegory)。

但新身份要如何重构,14842没有自主权——所以连新名字也不能取,只能被分配到一个代号。这个代号来自他“无奈”地(因为他在确诊后没有亲友来“认领”他,而此病又是不治之症)参加的“记忆重建计划”的主持医生,正好一男一女,如同他的再生父母般地给他安排住宿、生活支持,每天发出一卷录音带给他指令,要他完成一件任务,并使用拍立得(Polaroid)相机拍照存证,说是要帮助“无忆一身轻”的他重新体验喜怒哀乐,逐步与社会接轨。

这些任务由简入繁,仿佛从小孩转大人会经历的事——骑脚踏车(既使失忆了,骑车的简单技能应该还在),参加派对交朋友,加入街头示威,跟女性调情,看周末电影,开车撞树,到夜店找个人(男女不拘)一夜情,到医院陪临终病人,并为他完成心愿,出席他的葬礼……

回归社会的计划一体适用

只是,参加计划的确诊者众多,而这些任务设计并没有“客制化”,而是一体适用。14842不久就认识了一名年轻女子,她比他早加入计划,超前了几个任务,请他帮自己完成任务及为她拍照;于是他自己如同陷入一个执行同一组任务的回路(几天前帮她,几天后自己来)。原来这是一个模式化的记忆重建,令所有参与者的记忆同质化,既便主持医生没有什么阴谋,也未给参与者灌输道德、价值观之类的(这不是思想改造),就只是要帮他们回归社会而已。

说起道德、价值观,那一夜情怎么说?当然在西方国家,一夜情在多数成年人的眼中,是没什么大不了的性自主行为。如果某人没有失忆,则他要不要搞一夜情,可能有较多的考量:如他可能有家室、稳定伴侣或放不下的旧爱,要不就是宗教或道德思维取向的纠结。但对于这些失忆者,是失忆到什么程度?连自己本来有没有伴都不知道?连自己的信仰和价值观都被抺除了?所以他没有了这些思想牵绊,能否完成这个任务,就只剩下还记不记得调情的“技巧”,或是可能生性害羞但现在还“记不记得”这个个性?

14842有没有“帮”他的嫩草“学姐”完成一夜情的任务?影片刻意模糊交代。但他在认识她前执行“调情”任务时已“偷吃步”(做半套,没依指令摸那个女人,反正过后两人合照就算是证据)。还有其他蛛丝马迹,慢慢引导观众猜想:他假装失忆?他想忘,又忘不掉什么,所以对某些任务踩刹车?他说只记得自己爱吃苹果,但有一回他买一袋苹果,摊贩随口说吃苹果帮助记忆,他一怔,把苹果放回原处,买别的。

苹果,在伊甸园的语境里象征成长、失去纯真和欲望;在牛顿的语境里或许象征“顿”悟,对真理的追求;在贾伯斯的语境里或许象征想象力、创造力,又或许是现代人对科技之大欲。《苹》的设定尽管有点怀旧风——用老电影的4:3景框(而非阔银幕)隐喻14842被禁锢的心灵和性灵,众角色使用早被淘汰的录音带和拍立得相机——却似乎在影射许多现代人如同社交媒体、自拍的瘾君子,意图重构一个不免真假交错的人设/网络身份(往往,摆款拍照分享比全心投入体验更重要)。

14842,就如同苹果的瘾君子,苹果是他唯一不愿假装忘记之爱,也隐隐成了他的前尘往事的载体,激活他对曾经至爱的记忆的咀嚼,哪怕在啃尽果肉后,还剩苦涩的果核。

新加坡电影协会将于9月25日放映《苹果的记忆》,详情将在协会网站singaporefilmsociety.com公布。影片之后也将在本地公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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