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尚秀?太不洪尚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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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周影评

两位导演,三部“电影人电影”(都是以拍电影为主题,拆解电影创作思维和制作过程的,反思电影本质的“后设电影”,又译“元电影”),一个共同点:洪尚秀。

洪尚秀对身兼影迷的电影同侪有何魅力?从中国导演魏书钧的《野马分鬃》和《永安镇故事集》,到马来西亚导演陈翠梅的《野蛮人入侵》,都往角色的嘴里塞了这位韩国名导的大名。其实,这三部电影还注入其他影迷哏――侯孝贤、王家卫,致敬《骇客任务》(The Matrix)、《神鬼认证》(The Bourne Identity)等;但洪尚秀是三片的唯一公约数。

两位导演是在向洪尚秀致敬?蓄意模仿?不是,反而带有尴尬或讽刺意味——不是针对洪,而是这两位电影人(对自己或某些同侪)的自省,甚至自嘲。

模仿、致敬前辈宗师原则上没错。名导如Wim Wenders(温德斯)、侯孝贤、Jim Jarmusch(贾木许)、是枝裕和,甚至洪尚秀等,都受到小津安二郎影响,却是各自“修行”,在建构个人风格的过程中汲取各家养分,包括融入但不照搬小津美学元素,终究卓然成家。

魏书钧连拍两部后设电影

可中国新晋导演魏书钧的电影长片首作《野马分鬃》却铆起来调侃片中年轻导演矫揉造作地“自赋新词”——看到摄影师拍远景长镜头,就兴奋地大叫:“那不是侯孝贤的风格吗?”在北京市郊拍内蒙古的戏,女主角看到草原上的死马,可现场没有真马,他说:“无马胜似有马……王家卫拍吵架的戏,拍的是一个杯子,这是艺术真实……”拍完最后一场戏,他抱着摄影师,热泪盈眶地喃喃道:“洪尚秀,太洪尚秀了!”

《野马分鬃》其实是(反)成长电影,从一个叛逆却走不出自己的路的电影学院录音系学生(魏导本身大学是学音响的)的视角看影坛的小江湖、圈外的大江湖——都是规矩与权力,攀附关系掣肘的窒人环境。有网友觉得相对于其他导演历经多年的导戏,沉淀后才拍出这种反讽自己或自己人的后设电影(如陈翠梅,从影二十多年才有了《野蛮人入侵》),魏才执导第一部长片就“沉不住气”?我觉得,魏导在起跑点就选择了这个题材,不论成不成熟、全不全面,仍是一把值得尊重的声音。

可一部不够,魏导的第二部又是后设电影?那其实是个意外。他原本拉了剧组进驻湖南省永安镇准备开拍新片,却老觉得那不是他要拍的,居然说服大家重写剧本,换掉演员,拍一部全新的时空重叠的三段式电影《永安镇故事集》,讲的是“某导演拉了剧组进驻永安镇准备开拍新片”的故事,从四个人物(老想获剧组青睐当明星的当地小饭馆的年轻老板娘,回家乡拍戏却觉物是人非的大牌女主角,创作理念相左而争论不休的片中导演与编剧)的不同视角来解构电影创作历程。洪尚秀在片中一再地被不同剧组人员提及,还有人说有个女角长得像洪的缪斯金敏喜。

陈翠梅自导自演

马来西亚新锐导演陈翠梅,15年才拍三部长片——虽间中拍了不少短片,也跟外国影圈打交道,她因结婚生子减产,然后华丽转(回)身,糅合多年经验,完成《野蛮人入侵》。她亲自饰演一个带着儿子到度假胜地准备拍摄新片的过气影后,跟片中导演历经各种电影创作的“产前阵痛”。片中,影后问导演:“你不会是找我来拍洪尚秀电影吧?”导演摇头道:“我要拍一部动作片。”

把三片摆在一起看,洪尚秀成了一个符号。洪二十多年来特异独行的创作方向和风格,早成为各大艺术取向的影展的宠儿,得奖无数,在非主流影迷之间如同一个品牌,也或许令走类似路线的导演蓄意或下意识地复制他的创作元素。但在这三部影片的语境里,对他的指涉,或许是魏、陈两位导演下意识地对于这种随波逐流的心态引以为戒。但不能说三片完全没受洪影响,可魏、陈就是能把洪式“在真实自然的生活场景中的简约、碎片化的叙事”,无痕地融入他们各自的表现手法中。

你道《野蛮人入侵》里为何影后会问导演是不是想拍洪尚秀电影?原来导演分享了宫本武藏的故事,老武藏在与年轻剑客决斗时,关键时刻利用阳光杀了对手。“对年轻人来说,剑就是一切。对老武藏来说,一切都是剑。阳光是剑,时间也是剑。以前,电影就是一切。到了现在,一切都是电影。”就这三部后设电影,“拍电影”这个题材不是一切,而是把一切的真实生活沉淀提炼成电影。

《野马分鬃》《永安镇故事集》《野蛮人入侵》是来临的第10届新加坡华语电影节的参展片。详情可上网:https://scff.s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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