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半前,未完成书店横空出世在牛车水,主打“所有书籍,可以拆封,可以不买”,直击“闹市净土”的流量密码,也迅速吸引了大批读者与打卡游客。热潮过后,未完成书店熬过创业初期,换了合伙人,重置店内格局,聚集起1500余人的社群,两位经营人也各自经历着蜕变。
但还有一个疑问亟待回答,未完成书店,到底完成了什么?
理想主义过去时
未完成书店开张一年半后,店主吴迪变了。
这位本职工程师的理想主义者,不再偏心于文史哲类书籍,选书标准也与开店初心有了微妙落差。一年前的吴迪更像个文化隐士,“开书店最初是个出世的选择,我不想去教育别人,我只是在做自己喜欢的书店。”
但现在,吴迪慢慢放下“教育读者”的心理包袱,开始承认并发挥书店的文化引导功能,悄然“入世”了。他向《联合早报》记者坦言心态变化,“我今年开始引进一些效率类的工具书,只要对他人有帮助,度一个人也是度。”更显著的变化是,吴迪不再抗拒各式合作机会,他愿意去了解不同主题或多元媒介的活动,前提为“合作对象的初心是推动华文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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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成书店的合伙人也“变”了。过去一年,周梦娇拒绝过店主吴迪的合伙邀请,认为“时机未到”。但今年1月份,受店内社群活动与文化氛围的滋养,周梦娇从志愿店长正式转为合伙人,下定决心反哺书店。她策划“行业分享会”活动,刚过的8月还成功推出个人护理和家居清洁品牌,书店的读者与管理团队都是她的“共创者”。
两人都在被书店和彼此的合作塑造着。用周梦娇的话说,合伙人像“风筝”,感知文化风向,店主像“风筝线”,适时提醒和引导。她还透露:“吴迪负责书店文创及整体商业方向,他善于深度思考与反问,也会关注我的状态。我负责活动策划,更能接受新事物,同受众共鸣。”相差十余岁的两人,支起了书店崭新的缤纷后台。
跨文化活动连接本地社群
如今未完成书店几乎每周都有一到两场活动,涵盖读书分享会、辩论会、城市漫步(City Walk)、即兴演奏等多种形式,不断刷新着书店形态。除了内容主题跨界,未完成书店还鼓励“去标签化”的活动环境,社会身份不会带进书店,一切都只与书籍和思想有关。
周梦娇希望未完成书店是“容器”,包容不同背景的人。他们定期举办两项常规活动,一个是“哲学共读”,由曾任清华大学科学史副教授的胡翌霖,带领读者共读经典哲学著作,为繁忙的都市人提供深度思考的快速窗口。另一个是“信息茧房”,邀请不同领域的专业人士分享经历,让参与者接触到平时难以了解的行业和思维方式。
这个“书店容器”并非没有形状,它鼓励对谈交流中的华语文化,也积极找寻本土华文的新形式。最近未完成书店举办8月特别演出“悲楚,我们的音乐”,邀请了四位新加坡本土音乐人,现场以中国古诗词为灵感即兴创作。演奏者还和出席者对谈中国和新加坡对古诗词的理解,以及音乐创作者的困境。
经过一年半发展,未完成书店已聚集起1500余人的读者社群,主要由28至35岁的新移民和新加坡本地华人组成,也有来自台湾、香港、马来西亚的访客。这个年轻书店积极融入本地文化生态,从草根书室进书,为新文潮出版社提供新书发布场地,通过双语活动促进不同群体间的交流。两位新移民主理人都试图在本地多元社会中,为华语文化找到新的连接方式。
“书更重要”的经营理念
今年书店的布置也不一样,他们增设了英语角落,入口处摆放着书签、明信片等文创产品,书架围绕的阅读区域也更加宽敞。墙上更贴满了读者留言,周梦娇观察到“画画留言的人越来越多,说明大家更愿意在我们这里花时间了。”
未完成书店从创立之初就不乏话题度,独特理念与精彩活动时常引发网络讨论。今年5月,香港作家梁文道到访举办小型座谈会,更是引起本地文化界的注意。吴迪与梁文道相识于五年前的一次讲座,书店成立初期,他常与梁文道探讨经营理念,“我们最大的契合点就是关于书,他(梁文道)一直鼓励着我们。”
面对这些外界关注,吴迪依然保持着超脱态度。采访中,他很少说“我的书店”,甚至表示如果有天书店关门,只要有人能延续他的“经营思路”就行。这个思路就是:“未完成书店只是一个场地,任何人都可以在这里感受到任何事。书更重要,店不重要。”
吴迪也计划开展华语儿童绘本工作坊,用自己的方式回应华文阅读社群减少的现状。“如果这个社群小,你就要想怎么把它变大,怎么启发更多人,让更多人喜欢。不是去接受既有的命题,而是要创造,自己去摸索新路。”
一年半过去,未完成书店建立了稳定的社群,形成了独有的文化氛围,但尚未实现盈利。这对搭档有个口号:“要将未完成进行到底”,也有一个信念:“没有读者就没有这家书店。”这家在卖书模式上反商业,在经营模式上反直觉的书店,已不再是个人理想国,而是吴迪和周梦娇内心世界的显化,更是众多城市人的“精神乐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