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贵瑛＠首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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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鲜1月6日宣称试爆氢弹引爆国际谴责强震，使得原来就紧绷的朝鲜半岛局势箭在弦上。近日，朝鲜即将试射导弹的消息又甚嚣尘上，朝鲜半岛局势更令人关注。面对朝鲜的大动作，韩国在加紧布防的同时，也在三八线上启动所有的广播系统，发动规模前所未有的心理宣传战。这个自朝鲜半岛南北分家后沿用至今的传统战术，还有用吗？
1月8日中午12时开始，韩国全面重启在韩朝边境上全部11处的对朝广播喊话设施，还调来了好多流动扩音设施，对朝鲜再次进行核试验，违反了双方的协议做出回应。
据悉，目前韩方部署的扩音喇叭系统是2010年韩国海军“天安号”警戒舰被朝鲜炮击的事件发生后重新设置的。扩音喇叭功率（power）调至最大时，夜间声音可传播约24公里，白天可传播10多公里，能覆盖军事分界线一带朝方地区。
这些扬声系统传送的是对朝广播电台制作的内容。韩国目前有10多家对朝广播电台，专门针对朝鲜居民进行广播；由于受到朝鲜当局发出信号所干扰，朝鲜居民常常听不到这些广播。因此，韩军就利用扬声系统来传送对朝电台的广播。
这些名为“自由之声”的对朝广播，每天喊话四到六小时，内容主要分为四部分，即新闻、天气预报、广播剧和韩国流行歌曲。广播节目由韩国国防部国军心理战部队制作，文稿由军官或军务员编写，其中包括了直接批评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恩的内容。
在当前这样一个高科技年代，使用扬声器来进行宣传喊话，似乎不合时宜。然而，从朝鲜逃亡至韩国的脱北者纷纷透露，这种原始的直接方法仍然是朝鲜当局最怕的心理战术。
曾经在韩朝边界服兵役的一名脱北者说：“让我感到最惊讶的是，韩国天气预报信息那么准确。如果那天的天气预报说‘下午会有雨，士兵们要把衣服收起来’，那天下午真的就会下雨。韩国的天气预报让我对广播内容更有信心。”
据悉，扩音广播中还播出广播剧，如《护卫司令部25小时》。在该剧中，朝鲜现任领袖金正恩的父亲、已故朝鲜领导人金正日利用权力，强暴了一名属下的新婚妻子。这是在讽刺金正日在朝鲜被神化了。
韩方去年开始在广播中推出座谈节目，邀请多名脱北者一起讨论朝鲜现况。最近一期的题目是《如果金正恩懂经济，居民怎么能生活得这么贫困？》。
在节目中，脱北者不再尊称金正恩为“将军”，而是直呼其名。一脱北者还直指金正恩推出的很多经济政策根本就是他不了解现实情况而下达的指示，目的只是为了提高其人气。
在最近广播的时事节目中，韩方就强力谴责在金正恩的主导下，朝鲜进行了第四次核试验。
广播员这么说：“金正恩年轻，能力也不足，没法交出像样的政绩。他为了给民众留下能干的印象，强行推出此次核试验。”还说：“朝鲜年轻的领袖闹事了。核试验的所有责任在于朝鲜。”
这些广播节目还不时揭发金正恩的“真面目”。比如“金正恩为女儿从德国进口奶粉，甚至从法国购买宠物狗沐浴露。朝鲜同胞们，每个人都会有不能说的秘密，但是独裁国家连公民的知情权都控制在手中。”
金正恩的妻子李雪主也被批：“李雪主穿着数千美元的英国名牌衣服，戴着超过5000美元的蒂凡尼（Tiffany）项链。大多数朝鲜人生活困难的时候，领导人夫妻却过着非常奢侈的生活。”
通过软实力拉拢朝鲜年轻军人
韩方也通过软实力拉拢朝鲜年轻军人，比如广播IU、女朋友、BIGBANG等当红流行乐组合的流行歌曲。
朝军少校出身的脱北者郑光一回忆说：“我驻扎在前线接受思想教育时，听到对朝广播播放的歌曲会不自觉地用脚打拍子，被上司发现后做过自我批评。我的亲身经历说明对朝广播确实能压抑朝鲜士兵的士气。”
18年前逃到韩国的脱北难民人权联合会主席金泳和说：“我从小所受的教育都说‘韩国是美国的殖民地、傀儡军’，但从广播听到韩国流行歌曲时，我总会心软。当时，韩国文化还没有流入朝鲜，就有好些士兵因为听过广播而试图逃到韩国，何况是现在可以在黑市接触到韩国文化的年轻人。”
潜移默化辐射影响力
脱北者透露，外界或许认为，韩国的新闻、歌曲等广播内容没什么大不了，可是，由于朝鲜是个十分封闭的国家，这些广播的影响力远超人们的想象。
前朝鲜统一战线部第101联络所职工张镇成接受本报访问时说：“朝鲜的男人须服兵役10年至13年，他们在韩朝分界线上听广播听久了，想法多少受到影响。他们退伍后到不同城市谋生，也会把曾经听过的广播内容告诉周围的人，换句话说，他们可能成为信息传递者。这样积累下来的广播效应会继续扩散，对朝鲜而言，这对维持体制构成很大的威胁。”
朝鲜的步兵要服役10年，特殊部队则要13年。朝鲜约有120万名军人，其中40万名部署在前线。一旦被安排到前线，士兵没法回家见家人。许多脱北者说，由于朝鲜军中饮食生活、各种福利非常落后，近来越来越多青少年拒绝入伍，让金正恩政府很头疼。
张镇成说：“目前在当兵的朝鲜军人是1994年至1999年期间经历过苦难行军时期的年轻人。当时人民生活的困苦程度是一般人无法想像的。粮食短缺，基本的生活物资极度匮乏。经历过这一时期的人听到韩国广播时，所受的冲击会更大。”
脱北者、曾驻扎在前线的前朝鲜军人朱先生也表示：“扬声器的影响力比预期的大。韩国的扬声器是（朝鲜）罕见的外界消息来源。起初，我认为韩国的广播全是谎话，但连续接触两年后，我开始相信了。”
韩国民间对朝广播电台“自由朝鲜广播”的代表金成民，17年前从朝鲜投奔韩国。他向记者透露，自己也曾是对朝扩音广播的忠实听众。“以前我听到‘韩国大学生进行反政府示威’的新闻时，受到很大的冲击。当时我想，大学生可以抗议，韩国可能是自由国家。几年后，我开始对朝鲜政权感到很郁闷，想起以前听的广播，就决定逃亡到韩国。过去听到的广播内容，可能在潜意识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军事专家：广播效用受限
韩需开发多样化对朝心理战术
不过，许多军事专家认为，目前韩军的对朝心理战仍然针对韩朝分界线边区，开城后方就听不到广播，因此韩国需要开发先进和多样化的对朝心理战术。
韩国国防研究院的一名专家表示，韩军心理战术和当代心理战的发展趋势有相当大的距离。韩军应该确保朝鲜内地也有能收听韩国广播的信号体系。此外，韩军也应利用无人机来散发对朝传单等。
曾任韩军心理战专家、韩国交通大学教授沈振燮强调，孙子说战争的最高艺术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心理战可说是最高难度的战争。
他认为，对朝广播喊话的内容需要改进，不应该是一味批评。“对朝广播喊话不应成为韩国向朝鲜发泄怨气的道具。韩军要建立具体目标，进行有系统的心理战活动。”
他建议用更能引导思考的方式，比如发问：“76岁的黄炳瑞向32岁的金正恩下跪讲话，你们觉得这是否很奇怪？”“核试验只不过是为了维持金正恩的体制，为什么要继续进行？”等，通过提出疑问来激发人们反思的效果可能会更好。
韩朝宣传战始于上世纪50年代
据报道，韩国1月8日当天对朝广播喊话后，朝鲜边防部队跟着也启动了扩音喊话。不过专家认为，那只是为了干扰韩方广播的传送。
朝方也从1月13日起，每天在军事分界线一带向韩方空中撒传单，显然是在针对韩方广播进行反击。一个星期后，据韩方统计，这些传单累计已有大约100万张。
上世纪50年代的朝鲜战争导致半岛分裂之后，朝韩宣传战就开始至今。扩音扬声、电台广播与空投传单构成宣传战的三大主线。一组扬声器由70至80个扬声器组成，有的高达10米，分布在边境沿线。
起初，双方宣传的主题都很相似，不外是互指对方的政治制度邪恶、批评对方的领导人虚伪，还描述各自境内民众生活安定幸福等。80年代之后，随着韩国经济起飞，首尔发送的信息改变了，加大夸耀韩国的成功和富裕，当时朝鲜人正挨饿，在贫苦线上苦苦挣扎。
1998年，金大中当选韩国总统后对朝实行“阳光政策”，韩国扬声器播放的内容又发生了变化，调子软化了很多。
据许多脱北者说，在80年代，出身背景不好的士兵对韩国扩音广播较感兴趣；但进入90年代后，韩国开始播出有关经济发展的新闻以及流行歌曲，吸引了许多家庭背景好的朝鲜军官。
金大中的继任者卢武铉继续推行与朝鲜交往的政策，经彼此同意之后，朝韩双方的扬声器于2004年正式关闭。
六年后的2010年，发生了“天安舰”事件，韩军在军事分界线地区的11个哨所重新设置扩音器设备，但并未真正实施过喊话，只对朝鲜进行有限度的调频广播（FM）。
2015年8月，韩国士兵在韩朝非军事区韩方一侧巡逻时遭遇两次爆炸，两人重伤。韩方认为是朝方埋设的地雷所致，朝方对此否认。韩方随后重启了中断了11年的对朝高音喇叭广播喊话。
对朝散发传单是由韩国民间组织负责的。许多脱北者透露，他们在朝鲜捡到传单时受到的冲击，至今难忘。
朝军出身的脱北者白约翰说：“我在传单上看到肥胖的金正日向居民说‘你就吃掉这个吧’的漫画。当时看到丑化金正日的画，真的很吃惊。”
朝鲜战略信息服务中心代表李润杰告诉记者：“我从传单上看到韩国人夏天去海边避暑的照片后，感到非常震惊。朝鲜人很难想象‘避暑’文化。当时我心想，即使天气热，韩国人怎么还能休息呢？当时的震惊，至今还印象深刻。”
据了解，韩国民间组织散发传单的时候，通常也会附带饼干。朝鲜居民捡到传单，不仅可以吃到饼干，还可以把包裹饼干的塑料纸，贴在窗户玻璃上御寒*。因此，朝军士兵有时会为了捡传单而起冲突。
曾在情报单位工作的一名韩国高层说：“朝鲜体制的脆弱点是‘真实性’。朝鲜政权通过隔离民众的方式来维持体制。外部世界的真实性一旦流入，是用核武器挡都挡不住的。”
*注：在韩朝地区，人们在天冷时会在窗户上贴厚纸，使室内温度稍上升以节省暖气。很多韩国人冬天都会在窗户贴塑料泡泡纸。
对朝广播喊话不应成为韩国向朝鲜发泄怨气的道具。韩军要建立具体目标，进行有系统的心理战活动。
——韩国交通大学教授
沈振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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