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师傅笑一笑,问,毛毛你倒说说,要打好莲蓉,至重要是哪一步。
我自以为做足功课,便说,挑出莲心?挑走了才没有苦味。
荣师傅叹口气,说,至重要的,其实是个“熬”字。
——葛亮《燕食记》
中国作家葛亮的小说《燕食记》获第10届 “红楼梦奖:世界华文长篇小说奖”。在小说里,广州得月楼独一无二的双蓉月饼牵绊着荣贻生精彩的一生,从师父叶七、母亲傅月,到徒弟陈五举,舌尖的羁绊从广州流转到香港,时间从动荡的晚清、民国过渡到现代,中秋月圆这个恒古意象,刻录了小说的阴晴圆缺,总也提醒着你我团圆总会到来。
打好莲蓉靠的是熬,这是匠人精神,也是普世哲学。
华人社会以食为先,见面打招呼都要先慰问肚子。葛亮说:“饮食对我们中国人太重要了。无论实际上是中国内地本土还是海外华人,为什么会有这种共情?有时候就是因为食物啊,一方水土一方人,而这个水土直接指向的,很多就是关于食物的思念,对吧?”
一如他在小说中写向锡允对父亲向太史的记忆,归结于一道菜、一壶酒:“太史一饮而尽,肃然道:阿允,从你记事起,我对你尽半父之责。可也要时时提醒你,莫要忘本。当年我和兄长,同师从追随康南海,同年中举,同具名公车上书,但命运殊异。我和他吃的最后一餐饭,只一道菜,就是这菊花鲈鱼羹。只一壶酒,是他从晋中带来的汾酒。”
向太史追随康有为,那是多大的时代风云?但在个人记忆海洋里,深深烙印在心底的,是那些餐桌上看似芝麻绿豆的琐事,葛亮说:“小说人物可能对于自己的人生过往已经记得不太清晰了,但他能记得那道菜,记得那道食物。”
好的小说像一面镜子
葛亮在访谈中多次提到共情的概念。
葛亮说:“好的小说像一面镜子,读者期待在这个镜子里面看到自己,或者看到一个差异化的自己,进而去丰富个人生命的维度。”
小说也是共情的空间,作家的书写仅完成了一端,读者的共感与诠释才让作品完满,甚至超越。
写小说不能只靠天马行空
葛亮爱下厨,他说虽然没有小说里高手们神乎其技,但自己做的菜还是挺好吃的。
对葛亮来说,要写一本饮食小说如《燕食记》,不能仅止于品鉴,懂得下厨,写出来的内容才不会遗憾。他认为烹饪是人生的寄寓,烹饪会投射出一个人的人生哲学,每个人对于饮食的态度,能折射出人生的态度。
在小说中,读者肯定也能感受到小说家一丝不苟的态度。
为了《燕食记》,葛亮拜访许多茶楼考察,参考古籍,还在书中创造不少菜色,如“熔金煮玉”,一碗极考功夫的素粥,是荣师傅父母的定情物,也是那离乱时代一抹淡雅“活气”。
在创作菜色时,葛亮总会考虑到可行性,自己尝试做过当中部分佳肴,如今还有粉丝加入尝试烹调书中美食,制作视频。葛亮说:“这种延伸互动非常奇妙,有时候我觉得作为一个小说创作者,幸福感其实也是来自于此。”
中国饮食是种微言大义
葛亮1978年出生于南京一个书香世家,祖父是艺术史学者葛康俞,太舅公是大名鼎鼎的陈独秀,表叔公则是中国原子弹之父邓稼先。家人期许他成为一名文学研究者,当他前往香港深造,文化的冲击带给他回望故乡与家族历史的新视野,让他在学术道路上走出另一条小说的美丽山径。
《燕食记》是葛亮动笔写香港的一个顿悟瞬间。他说:“我需要长时间的情感积累,这种积累就像个开关,像佛教所讲的顿悟时刻,在一刹那之间,你会觉得,你可以去写它了。《燕食记》就是那个节点上的一个开关,就是对这座城市所有感情,包括长期以来在审美体验上的积累,包括对于它细节上的了解,在那个节点上都打开了。写《燕食记》的整个过程非常愉悦。”
葛亮说,中国人的饮食观,有一种举重若轻的部分,像“治大国若烹小鲜”这样的说法,四两拨千斤投射出家国的意义。中国的饮食就是一种微言大义。如果读者感受到仁侠之气,那是因为中国人的思维里总有家国、天下的概念,而《燕食记》涉及个人成长的问题,也是中国古典小说的一个大命题,形塑了读者的审美体验。
提供探索香港另一角度
在香港生活20年后,相对于其他土生土长的香港作家,葛亮希望自己能提供另一种探索香港的角度。“我相信一座城市关照的面向是非常多维的,是开放的。我一直在探索怎么从我的角度去打开有关于对这个城市的书写。”
他认为人们对香港总有误解,以为这是一座被流行文化、通俗文化所覆盖的同质性国际大都会;不少人也批评香港人浮躁、冷漠。但在葛亮看来,香港有深厚的历史传承,也重视传统,他相信“任何一个重视传统的城市,那一定是有人情的,因为它有一脉相承的东西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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